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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挚友徐遵汤考(下)

徐霞客挚友徐遵汤考(下)
缪幸龙
 
八、徐遵汤的品节
 
       夏树芳在徐遵汤青年时期写给周迪光的推荐信中说:“仲昭其人落落疏疏有真气。”[36]

       沙张白《七老诗为老友七公赋》之二“徐遵汤”有如下记载:
       徐仲昭先生名遵汤,字仲昭,江阴人,海内所称徐徵君者也。少著才名,老而不遇。崇祯末,始以岁荐成乡贡进士,时周宜兴当国,威福赫然,雅与徵君厚善,致书相招,许以剧郡节推,为通籍之始。先生入燕,首造宜兴,犹然葛巾野服也。宜兴不即出,先使人问徵君:“以谒选至耶?以遨游至耶?”先生罔测,问:“谒选与遨游何以异?”周又使人传语曰:“谒选则请易公服,以朝廷礼见。遨游则长揖,仍用故人礼耳。”先生默然,既而笑曰:“吾以遨游至。”周为倒屐,置酒极欢。坐是遂不仕。
江南监国时,群公推毂,被徵不出,世羡其高。[37]

       沙张白记述中的第一段,在《(乾隆)江阴县志》卷二十四“拾馀·徐仲昭辞官”和《(光绪)江阴县志》卷三十“识馀”中有相似记载:“徐仲昭遵汤,工古文辞,困于场屋,以明经应铨司李。少与相国周延儒同笔砚,抵京,角巾葛衣往谒,周不即出,使人问曰:‘以谒选至耶?以游览至耶。’徐愕然,问:‘谒选当如何?’周又使人传语曰:‘谒选当易剌以揭,易便服以公服,行庭参礼拜阶下。’徐率然应曰:‘吾以游览来,非求仕也。’周出见,交拜执宾主礼。仲昭遂束装归隐。”
       另外清代早期江阴文人赵曦明的著作《桑梓见闻》卷三也有相似记载,只是应选人物换成了夏树芳:“夏树芳孝廉与周延儒友善,延儒入相,夏谒选抵京师诣延儒,延儒迎,谓              曰:‘欲官乎?抑访故人乎?’问:‘何故?’曰:‘访故人则宾客也,若欲官则有朝廷之礼在。’夏曰:‘吾安用官?访故人耳。’就上坐,剧谈,竟日而退。自此无意仕进,立大宅于毗山之南,读书山之能仁寺。”
       沙张白文中的“周宜兴”,指的是比徐遵汤小13岁的宜兴人周延儒。据《(雍正)泾里志》卷九记载:周延儒幼时曾寄迹长泾,流寓于马月洲家读书。与江阴当地不少读书人友善。至交中有夏树芳儿子、缪昌期女婿夏宝忠。万历四十一年(1613),20岁的周延儒连中会元、状元,崇祯三年(1630)37岁时官至内阁首辅,权势如日中天。此年夏树芳80岁,按照常理不可能再去参加谒选,赵曦明所述很可能属于张冠李戴,缺乏可信度。而徐遵汤是周延儒小时候结交的好友,周当政后念及徐遵汤,许诺推荐担任“剧郡节推”官职,也就是政务繁剧州郡的节度推官,作为朝中记有名籍的开端,完全有这种可能。年过50的徐遵汤此时中了拔贡生,还在苦等朝廷任用,遇到这样的机会,对于一般的读书人而言,应该是求之不得并且感激不尽。但当听到周延儒希望他穿着公服按上下级关系行参拜礼时,徐遵汤的个性开始展露无遗,他对周延儒的盛气凌人不以为然,只以学友之间的平等关系头裹葛巾身穿便服拜会了周延儒。尽管周延儒倒穿着鞋子出门迎接,礼节极其真诚而隆重,但徐遵汤最终还是没有接受其盛情推荐。
       沙张白记述中的第二段,在曹禾《徐徵君墓表》有相似记载:“弘光时举山林遗逸,名在荐剡中,不出。”弘光是南明首位皇帝朱由崧的年号,明思宗崇祯十七年殉国后,同年五月初三朱由崧于南京就任监国。十五日正式称帝,改元“弘光”,建立弘光政权,在位仅1年。期间推荐山林遗逸出任官职,众人想到了节操高洁又文才出众的隐君徐遵汤,但他没有接受推荐。
       《(康熙)江阴县志》卷十四“未仕人物·徐遵汤”条还有如下记载:徐遵汤“暮年以贫故居城市,鬻文为业,所居名小盘谷。爱邻家梅,适邻有冤狱,为白之邑令。却其酬,请穿一牖分其香影,颜曰‘借香室’。”“当花开缦烂,香气蓊荸,公乘月抚玩,歌吟舞蹈,其潇洒绝尘多此类也。”[38]一个经济拮据,靠卖文过日子的人,当邻居家里遇到冤枉事时,通过找县令最终使冤枉得到申白,邻居出于感激,出重金酬谢,此时对于一个急需资金的家庭来说可以说是雪中送炭。但一向把金钱当作身外物的徐遵汤,却采取“却金借香”的方式,区区一事,足以看出他的为人与心境。外甥曹玑有《题舅氏徐仲昭借香室》[39]诗赞:“盘谷当年笑语深,隔邻寒玉缔同心。买山未必成高士,借树何须到上林。四壁有琴疏影动,中宵闻笛暗香侵。离披尽向南枝发,为与幽人抱膝吟。”
       顺治七年(1650),71岁的徐遵汤赋《咏瓶中落梅》诗四首以喻志:
护得霜瀌与日烘,早开迟落总归空。饶他叶底青青子,伴我窗前细细风。纵使香消魂不远,只愁散梦难通。莫云勺水无功力,残白还能战嫩红。
美人室迩有遐思,翻惜攀条损幹时。醮墨正投鸜鹆眼,贴钿偏傍黛蛾眉。幸离人涵黏泥劫,未许游蜂野雀窥。拭簟展茵频太息,不同风雨葬西施。
供来芸案隔嚣尘,化去还归不染身。数点也霏香粉泪,一番重换草堂春。月穿帘幌知无伴,人立阑干别有神。正对琼仙图一幅,并描疏影为传真。
      寻诗驴背已空回,槛内飘英亦点苔。石榻便为香雪坂,纸屏曾作避风台。不沾驿路并山径,偏堕芸编与竹杯。漫笑挈瓶输抱瓮,村童又折杏花来。[40]
好友太仓人陈瑚和诗云:
一枝不借艳阳烘,始信人间色相空。点笔暖云能作雨,覆书香雪自为风。芳魂冷逐筠帘散,好梦虚凭纸帐通。顦顇故应成弃掷,肯同繁卉唤红红。
折来薄命自寻思,况是江城溅泪时。顾影秪怜输銕石,全身犹幸剩须眉。未容浪蝶侵书坐,争许狂蜂过幔窥。收拾冰心黯然去,纵教拂拭向谁施。
斜倚书巢远客尘,香风吹作百千身。胆瓶别有寒暄候,斗室依然去住春。羌笛一声虚弄色,玉关千里暗伤神。飘飘弃得人间事,疑是前生汉子真。
      十分春色九分回,零落何如葬砌苔。迁客有情依故国,美人无梦绕阳台。挑灯赋别愁千斛,呼酒招魂怨一杯。忽度春风披砚席,暗香还欲上枝来。[41]
徐遵汤以梅喻志,与其第十世先祖徐忞(字景南号退庵)可谓一脉相承。景南一生好义,两次被朝廷旌赐冠带。家居梧塍期间,“不植他卉,环屋皆种梅”,“当冬时雨雪贞白洁素,相为辉映,悠然有会于中,遂以‘梅雪’自号”。[42]景南之志,“不贪慕富贵,尚坚贞之节者也”[43]。“尤君子当平世无事,才美未甚见,及乎遇患难,则行愈坚,操愈厉,不为凡物所移夺者也。”[44]晴山堂石刻中有一首明代张思安的《咏梅雪轩》诗云:“梅样孤高雪样清,却与梅雪独留情。香欺桃李先春发,光夺星河彻夜明。最爱竹炉堪煮茗,更怜金鼎可调羹。知君不结寻常友,千载林逋是旧盟。”景南的爱梅植梅,深深影响了徐遵汤以及徐应震和徐霞客。
 

       九、与雷门之比较       
徐遵汤与徐应震均出身于文化背景浓厚的家庭,从小均受到良好的教育(关于徐应震的考证,可参阅笔者撰写的《徐霞客游伴徐应震(雷门)考》,发表于2017年第4期《徐学研究》)。徐应震因为从小寄养于后来成为其岳父的邓汝舟家,邓家有诗书画均见长的邓钦文以及邓汝舟、邓汝楫兄弟,还时常与住在城里的邓汝舟岳父季科及其文友来往,徐应震身处其中,孩童时期与青年时期受到文化熏陶的人群与艺术范围比徐仲昭相对要大。
两人同为诸生,并且考取时间都较早。但从后人评价看,徐遵汤的文才以及在文学上的成就明显高于徐应震。再看官场体验,徐遵汤因为运气不好到老都没能等到任用,徐应震则做了一段时间兵马指挥的小官,官场上的体验比徐遵汤多。
两人都有出游经历,但徐遵汤的游历时间与范围明显比徐应震长和广。
两人都被夏树芳看重,但从夏树芳留存的著作看,对徐遵汤的看重程度明显高于徐应震。
两人都喜欢广交朋友,但徐遵汤所交友朋,无论从名气还是数量,都远远超过徐应震。
两人都节操高洁,但徐遵汤被尊称为徵君,受到钱谦益等众多社会名流的敬重和称颂,影响显然要比徐应震大许多。
两人同为霞客挚友,但因为徐遵汤寿命比徐应震长(三人中霞客寿命最短),文才比徐应震高,与霞客出游次数比徐应震多,朋友圈比徐应震广,徐遵汤还主修了家谱,参与编修了江阴县志,霞客事迹与文章入选其中离不开徐遵汤所起关键作用,霞客去世后参与较订其游记与诗稿,因此对霞客的影响与帮助无疑要比徐应震大。
关于徐遵汤对徐霞客的帮助,陈先生的文章论述已非常具体,这里仅就其中两个方面的考证情况作一说明。一是《民谱》收录的《高士霞客公传》,陈先生经过综合分析各方面信息推定是徐遵汤所作。事实确实如此。《民谱》卷五十三开头有编者按语云:“自九世心远征君下至止庵太学凡三十九人,旧传为汤溪公所辑。顺治庚寅(1650)复经仲昭公删润翻刻,自小皋公下至建候文学二十一人,即各凭仲昭公立传。而后人复以仲昭公传附焉。”这里明确表明了二十一篇传记中的《高士霞客公传》是徐遵汤所作。二是《溯江纪源》载入靖江县志的说法。经查徐遵汤所撰《高士霞客公传》,确有“今其说载江、靖邑志中”的记述。陈函辉所撰《霞客徐先生墓志铭》也有类似说法。有此两份资料佐证,特别是陈函辉亲口所说,似乎应该确凿无疑。但查陈函辉编修的《(崇祯)靖江县志》,并无《溯江纪源》以及与徐霞客有关的任何信息,因此可以肯定,《溯江纪源》事实上并未载入靖江县志。
 

  • 对清廷的态度
 
       顺治二年(1645)五月,清兵大举南下,明朝残余势力土崩瓦解。闰六月初一日,江阴义民倡义守城,直到八月二十一日城陷,历时81天,给清兵以重大杀伤。徐遵汤的亲朋好友中有不少家族加入了这场抗清斗争,不少家庭付出了惨重代价。如月城黄氏后裔黄毓祺,举兵行塘,以策应城内民兵,失败后流亡江北,后被人告发,押解南京江宁监狱,听到死刑判决消息后,趺坐而逝。黄毓祺亲戚、徐遵汤外甥曹玑,在人情惶惶,惧怕株连的形势下竭力营救黄毓祺,家道为此中落。暨阳袁氏袁一骥堂弟章卿支袁一义,“南都立,奉檄以都司衔卫守京口(指镇江),归而城围,偕诸弟(共6人)纠集乡勇赴援,至三官镇,遇大兵,死战,俱殁于阵”。[45]东兴缪氏缪昌期家族江阴城内一支,城破后有17人集体自杀,延续了八代的缪氏医术从此失传。徐霞客内侄许用,“守城作城守诗,为楚辞体,教城卒于月下歌之,悲凉壮激”,[46]城破后在家中后楼跪抱着母亲,举火烧楼自焚,死时36岁。一起死的有父亲许国泰、母亲徐氏、妻子、弟弟许向、嫂子林氏、堂弟谦亨、2外甥女、亲戚、婢女和男仆、房客共17人。[47]徐遵汤忘年交沙张白家族,“被屠者一百三十余人”。与徐遵汤同修县志的周高起,避乱城东妯娌山,“游兵突至,被执,索赀。怒詈,不屈,死”[48]。与徐遵汤一同参加复社的崇祯辛未进士、兵部主事沈鼎科,城陷后自缢身亡,清兵撬开其棺材割下其头颅示众泄愤。[49]这场“屠城之变”《暨阳沙氏宗谱》有以下评论:“起于不肯薙发,虽号忠义,而元气索然(指没有意味)矣。”
       梧塍徐氏家族在这场变革中发生了两起对后世有深远影响的重大事件。一是“中元奴变”。七月十五日晚,徐家奴仆利用清兵忙于围城、地方管理失控之机,互相勾结起来,集体向主人索要契约,不答应就杀人放火。在这场劫难中,聚居于马镇老旸岐、南旸岐、西旸岐的徐霞客长子徐屺、侄子徐亮工等多个家庭16人被杀,徐家宅园被毁,损失极其惨重。二是“印白埋尸”。比徐遵汤长一辈的族亲士杰,法名济玉,法号印白,先造茅庵于祝塘镇东偏,后供职于城内广福寺,清兵兵临城下,印白“身与其难几死者数焉。及城下日,寺僧无一存者,公以幸免。时尸横遍野,血满城沟,公出视,潸焉泪下,喟然曰:‘天岂留予收此数万尸乎?’于是倾囊募役,包以苇席,五尸一束,载至(祝塘)自结茅庵北”。[50]族亲徐均益捐田三亩余,埋尸封土,共计二万七千多具。李寄专门为之立传。
       徐遵汤好友苏州中峰寺主持释读彻,目睹清军在大江南北肆意屠戮人民,决意焚宅毁砚,从此与笔墨绝交。满清政权建立后,读彻一直采取不合作态度,他拒绝了当权者的邀请,只与王时敏、吴伟业、钱谦益等人说诗赏画,并讲经弘法,以佛法来抚慰被残酷战争所摧残的众生心灵。
清政权建立初期,江阴当地的读书人对政府普遍采取不合作态度。据民国十年(1921)印行的《江阴青衿录》序言记载:“崇祯十四年,江阴全案录取(生员)至六十四人,可见其时尚无定额也。明清鼎革后,邑人以反抗清师,故均不愿应试。顺治三年丙戌,补行二年乙酉科试,应童子试者仅九人。学使陈昌言特为取进八名,以示博取之意。是年岁试,复由县学详请督抚巡按会题,准岁科考试各取进八十名,后不为例。又经邑令刘谆劝考,报考者亦仅八十一人。遵题案取进八十名。四年科试,仍进取八十名。五年,乃减为四十名。十八年,又减为十五名。”
       徐遵汤虽没有参与守城,现存文献也没见到其对抗清明确表示支持的文字,但从其遗诗《此身吟》中表露出的明朝遗民心态、著作《义城赋》中所用颂扬词句以及入清后不出山任职,只与复社成员交往等迹象分析,其对清廷的态度与赞成抗清的亲朋好友完全一致,只是没有守城者那样激进,而是采取了隐身不露的方式。正如其在为《江阴太宁邢氏宗谱》所作《友石邢处士小传》中所表露出的:与其当个“槛猿笼鹤”,不如当个“隐豹冥鸿”。并且计划“胪列殉难诸人传其姓氏”。个中原因很可能与家族发生的两起重大事件以及受好友读彻的影响有关。其在遗诗《此身吟》中说:“此身早已付君亲,忠孝空于蠹简陈。玉树长留眢井恨,金童还蹙汉宫颦。忍为板荡流离子,原是菁莪教育民。盂盏从时羞岁祀,仓皇犹闻旧纶巾。”其在《义城赋》中所用赞颂语句有:
       夫义利之辩微矣哉,乃生死之关,则其大间也。若必绳以可以死,可以无死,其不胥汩于利者几希。江阴,古名利城。乙酉之变,困守者,百余日;效死者,万余人。其品不齐,其归则一;即未能成仁,庶几取义矣!似改名“义城”。
时则一夫挺呼,四野竿揭。急贸首之仇,树同舟之敌。出主入奴,弱肉强食。市井烟空,衣冠兽匿己绝;聊城之书,莫效秦庭之泣。嗟此孤城,草木为兵。赤符谁授?白马谁盟?惟是探丸击刺之流,屠狗卖浆之丁,裂栋柱以结栅,扣釜铁以鸣钲,亦复势雄。负嵎险,恃凭城,五夜守陴,十旬抗衡。坐愁月而弦歌不辍,对惨焰而灯火逾明。但知一发千钧之重,谁识泰山鸿毛之轻。
       乃若阎尉知民,突围冒刃,戚史狥忠,阖门赴烬。亦有夫未亡兮,妇愳辱而从井;父被执兮,子抱头而延颈。兄弟争死而搴衣,朋友誓江而痛饮。徭胥遇害而魂塞江潮,侠岐轻生而血溅红粉。其名不传,其事难泯。岂雉介之硜硜,觉虹光之熲熲。其诸士民,玉石谁分;望门无止,系组有群。百工随器械俱尽,诸儒与典籍同焚;野磷杂大陵之臭,国殇陪冥漠之君。任剖肝而斮胫,犹戟手而露龈。殷孽周顽,任人所云。虽然田横之客皆称义士,众庶凭生,匹夫有志。
嗟此孤城,本延陵礼让之遗,得淮楚激扬之气,趁江涛而千里不回,倚天堑而一丝若系。纵结缨之伤勇,胜趋风之夸智;以万死之幽魂,博千秋之只字。庶生往而竢来,愿移利以为义。重曰白刃可蹈,难为中庸。托中庸者一身避害,蹈白刃者合众为公。活人不及死人香,留一句以存风。[51]
 
结语
 
徐遵汤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家庭文化氛围浓郁。文才出众,诗文词赋均有建树。游历广泛,“往复不啻数千里”。友朋众多,其中不乏当时的社会名流。节操高洁,爱憎分明,无论当政者还是在野者都对其敬重有加。长期与徐霞客交往,对霞客的影响和帮助在族亲中无人可以比及。生活乐观,注意养生,经济条件与体质条件均不如霞客,寿命反比霞客长18岁。尽管考运不佳,一生都没等到任用,但丝毫不影响其声名,《(乾隆)江阴县志》将其列入“文苑传”,与张育葵、曹玑等官宦并列,足见其在文坛的不朽地位。
 
附:                            曹禾撰《徐徵君墓表》
清故前徵君徐仲昭先生,旷才博学,交游遍天下,名声在四方,风流文采,奔走当代者五十馀年,至老无所试,以明经卒于小盘谷,葬于定山之新阡。当世之士怜其穷,惜其才之不遇而不无世道之感云。明隆、万时,海内积安,士大夫争为文词以取声誉,闻有能诗歌、擅文藻者,折节延揽恐后。士之负才矜气,多不肯自下,兀傲肮脏于缙绅先生间,一时声华赫奕,往往由此获科名美仕。下而后门穷巷之士,稍知声韵,亦得附名于后。故士之才者多得意,即不得意,其诗文亦流传不至澌灭,其盛如此。至启、祯之际,国事日非,庙堂多故,一时贤公卿多以忠鲠气节肝脑涂地,而交游其际者,虽贤而才,不能致通显名场,汨没至于老死,盖国祚将终,而日星河岳之气先破碎而告衰,其数然也。
徵君姓徐氏,名遵汤,字仲昭。世居邑之梧塍里。徐自荆门公发解北雍,梓庭、西坞两公父子并魁南国,而西坞公即与唐子畏以才名中蜚语落藉者也。西坞生南塍公,南塍生警言公,警言之配为乡贤宪副畏斋薛公女,首生徵君父斗墟公,斗墟得畏斋心传,为名儒,以明经终。母薛于万历庚辰生徵君。少孱善病,昼夜时见一僧相依,痘发几危,感异征,得不死,僧亦不复见。年十二、三能文,饩于诸生,声冠里社,受知当事,气盛意得,脱略一切,吴中前辈靡不握手订交,得奉一日欢为幸,由是徵君名日起。徵君在场屋屡困,几得而失者再,小试辄第一,流传行卷,有录以得售者。徵君自是慨然思穷名胜以销磨壮志,而知徵君者遂资之以游。北至燕,抵居庸,西过榆林,历塞上,探嵩、少,越齐鲁,登泰岱,东穷二浙,遍台宕,南涉闽粤,跻武彝之颠,饮曹溪之水,游踪往复,不啻数千里,所至有诗章游录,与名人胜士极倾盖之乐,天下遂无不知有仲昭先生者。徵君游益远,交益多,诗文益播,而场屋益不利。至崇祯戊辰,儒衣冠老矣,始以恩例贡成均。益倦游,归营小盘谷为终老计。弘光时举山林遗逸,名在荐剡中,不出。
徵君所交,皆当世名人,其力皆足以为徵君振。其尤厚善者,杨忠烈、缪文贞、李忠毅、高忠宪、马文肃、成忠毅、黄公道周。当时争三案、击阉党,黜者黜,死者死,正气凋残殆尽。忽寻干戈,遂经鼎革,仅而存者,或死于流逆,或甘为殷顽而死,或黄冠缁衣,入山不顾,而徵君亦忧伤憔悴,旁皇潦倒,以至于死,享年七十有几。配张氏,葬定山之南。
徵君为诗文,操纸笔立就,多不起草,顷刻数千言。自言:“余于诗文,但求如心如口,未尝摹古摹今。”此则徵君之为诗文者也。
徵君为人清癯瘦削,口格格不竟吐,及按语既久,词锋辨博不休。后进之才者,极力援引,不自知其贫且贱。人情世故,不甚合于伦理,至性不可及也。
呜呼!余考江上三百年来文人才士,有遇有不遇。梁友直经明行修,老而无子,以诸生客死。王元吉诗歌雄海内,老于岩壑。至王百谷、沈飞霞辈,当全盛时,得一二鉅公奖餙,名声气概凌铄缙绅先生,文人之盛,无过此者。然庸斋虽无子,有婿张希尹、孙大雅为之发扬绍述,姓名言论,稍稍以传。梧溪虽穷,而后贤相继,诗文得传播至今。徵君生王、沈后,运丁草昧,知交不减元吉,遇合又同元吉。至家学失传,几同于梁,迄今论其世而叹夫当日之沦落者,何止徵君一人。人才既尽,庙社随之,此固气数使然,于徵君何憾?独怪当时党人必欲尽杀君子以快私愤,今皆安在?而一二名士之不偶,又其小者矣。
余之先大母徐太安人系徵君女弟,先户部重渭阳之戚,而于文字之契尤深。易代后,先君誓墓不出,徵君已无所归,依先君而老,徜徉咏和,积成卷帙。至属纩后,备棺敛,营葬地,皆先君出也。
徵君生平备详于庚历,今窃为此表以附于张、孙两君子之义,俾后之人知吾邑有徐徵君者,是先君之愿也夫。
 



[36]载《消暍集》。
[37]载《定峰诗钞》卷五,民国三十四年甲戌江阴陶社版,见台湾新文丰出版社《丛书集成续编》第173册。
[38]载《民谱》卷五十三《盘水坝原标河南第十七世贡士仲昭公传》。
[39]载《江上诗钞》卷四十九。
[40]载毛晋《和友人集》,见《清代诗文集汇编》第12册。
[41]载《确庵文稿》卷二。
[42]载《第十世隐君退庵公传》,见《民谱》卷五十三。
[43]载张洪《梅雪轩序》,见《民谱》卷五十七。
[44]载黄暘《梅雪轩序》,见《民谱》卷五十七。
[45]载敦本堂《袁氏宗谱》卷三袁一义世系表。
[46]载明代张佳图著《江阴节义略》“许用”条,见徐华根编《明末江阴守城纪事》第171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
[47]载《暨阳许氏宗谱》。
[48]载《(光绪)江阴县志》卷十六。
[49]关于沈鼎科的死,目前有两种不同说法。一种是本文所说自缢,出自徐华根编《明末江阴守城纪事》,又见台湾新文丰出版社出版的《明代传记丛刊》收录的《复社姓氏传略》卷三。另一种出自《(乾隆)江阴县志》卷十七沈鼎科传:“会流寇犯阙,明帝宾天,鼎科呕血成疾,乙酉夏避难山野,遂卒,年四十一。”
[50]载《漫水第十六世宗门士杰公传》,见《民谱》卷五十三。
[51]以上引用内容出自《民谱》卷五十八,与徐华根编《明末江阴守城纪事》收录的《义城赋》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