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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追问澜沧江-----徐霞客的云州之旅

千里追问澜沧江-----徐霞客的云州之旅
明朝崇祯十二年农历八月九日(公元1639年9月6日),山高皇帝远的边城云州迎来了中国历史上伟大的地理学家、旅行家、历史学家、文学家、探险家,千古奇人“游圣”徐霞客。

徐霞客(1587—1641),名弘祖,字振之,号霞客,江苏江阴人。他从22岁开始外出旅游考察,先后游历了大半个中国,历经34年考察写成的《徐霞客游记》开辟了地理学上系统观察自然、描述人文的新方向,在国内外具有深远的影响。英国科学史专家李约瑟博士曾赞叹说:“他的游记读来并不像是17世纪的学者所写的东西,倒像是一部20世纪的野外勘察记录。”虽然这部200多万字的巨著大部分散佚,只剩下60多万字。所幸其游滇日记保存较完整,其中三千多字的云州游记历历在目,他笔下的云州山川风物历历如绘,成了今天不可多得的文字。
徐霞客于一六三九年农历八月初一,从永昌府(今保山)小腊彝山起行,经枯柯、右甸(今昌宁县)、锡铅、顺宁府(今凤庆县),一路南下走向云州。在他的行囊中,有一封介绍信,是他的永昌朋友闪知愿写的,收信人是“杨州尊”(查《云县志》上编,崇祯时期有四任知州,其中有一个叫杨煜,贵州铜仁人,举人,杨州尊或指此人。)

徐霞客为什么千里辗转到访来云州呢?
因为他心中有一个疑问,要到云州寻求答案,找杨州尊也许是为了寻求答案的方便或是想从官方得到准确的答案等。
我们先来看他的行程。
初七日,徐霞客和仆人经过锡铅,在山岭沟壑间,只听水声淙淙,路过锡铅以南的孟祐村时,对孟祐河的上游作了考察记录:“锡铅之水沿其北麓,又破峡东南去,东南开峡甚遥,而溪流曲折其间,直达云州旧城焉。”
这条直达云州旧城的河流就是现在云县人所称的南河。
继续向南,参看《大明一统志》的记载,一路考察山脉水流,徐霞客虽然人还未到云州,但游记中却频频提及云州。从他的记述来看,云州的山川已在《大明一统志》中有了较多的记载。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顺宁城入住龙泉寺。

初八日晨,徐霞客本想下云州再过澜沧江北转东归,但是考虑到挑夫难找,就将行李寄在龙泉寺,轻装下云州。他们经过顺宁城南普光寺(今平村上村),过归化桥(今平村桂花桥),经瓦罐窑、鸭子塘、象庄,下午抵达洛党,投宿客栈写日记。
初九日晨,早餐后沿顺宁河继续南下,经过把边寨。南行五六里,见路分两条,过河沿东南峡谷去的一条,为通往云州的新城道,沿顺宁河靠西南山岭而去的一条是通往云州的旧城道。
徐霞客本想过桥走新城道,可是八月汛期,桥梁已被洪水冲走,河流湍急难渡,心想不若先往旧城,绕道至新城。
徐霞客说的旧城就是现在的云县城,元代曾设大侯长官司,治所大侯寨,就在今天县行政中心的位置。明宣德三年(1428年),大侯寨升大侯州,万历二十五年(1598年)改土归流置云州。1604年,开发旧城以北的天马山东麓坝子,筑砖城建州署,是为新城。今天所说的新城坝即由此而得名,新城作为州署,长达191年,后来由于山洪暴发,山坡坍塌,城墙倒毁,不易修复,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知州阿勒景阿向上申告获准后,又将州城迁回大侯寨旧址。而“新城”一名一直延用下来,至今已四百多年。
新城道、旧城道是那时云州通往顺宁府的官道。现在,徐霞客提到的那条新城道已难寻踪迹,而旧城道则演变成了云凤二级公路。
徐霞客走向云州旧城,沿途所见山坞平畴、溪流村落都有具体描述。过了西界山(今界碑一带),随着视野的豁然开朗,徐霞客的描述也陡增文采:“南壑颇开,庐塍交错,黍禾茂盛,半秀半熟,间有刈者。”西南边地的田园风光,给风尘仆仆的徐霞客带来了几分轻松愉快。

过吊树根、河湾后,由顺宁绵延而来,一路所见的山川走向,至此略见尽头,徐霞客结合这一带的地理形势作了小结性的描述。如“坞北西山之脉,至此南尽于西,为旧城,东山之脉,至此南尽于东,为新城;坞西则西大脊之中,一峰从湾中东突,直临旧城之西。”“一峰”即指云州城西的象山。
翻过今天的菜园坝,站立城西北山冈(大概今景星阁南面的半山坡),此时还“不见壑中诸水,而只见旧城庐落即在南冈;一里及之”。 
1639年农历8月9日(公历9月6日)中午,徐霞客经过象山东麓,进入云州旧城。
主仆二人就在旧城吃午饭,饭后顺着古大侯寨北边东向下坡,向今天的圣教寺、田家坡头方向走去。这条路后来叫旧街子,现在,水泥路面已覆盖了过去的青石板路。徐霞客游记写道:“有新墙一周,中建观音阁甚整,而功未就,然规模雄丽,亦此中所未睹也。” 从《云南通志》记载及其他方面考证、推论,此“观音阁”即为现在的圣教寺。
观音阁前,视野开阔,伫立坡头,四望通达,只见孟祐河从东部绕过,顺宁河从北面流来,两水在观音阁东部壑底交汇而下。徐霞客还记下了茅家哨(今茅家村)周围的地理形势。然后,两人走进观音阁喝茶。
“小憩阁中,日色正午,凉风悠然。僧瀹茗为供。”正午时分,烈日炎炎,凉风悠然吹来,阁中住持为远方来客端上一盏云州清茶。
出观音阁北门,下坡出旧城北门(今天的卖糖街街口),走近河岸,徐霞客见“架亭桥其上,名曰砥柱。”云县旧志根据游记记载了这座砥柱桥。过砥柱桥,径往东北迎坡而上“龙砂”(今称旗山)。站立山腰,回首俯瞰,只见“二流既合,盘曲壑底,如玉龙曲折。”
越过山坡,纵目向北,天马山下云州新城隐隐在望。
当时的州城共设东南西北四道城门,其中北为承恩门,东为震生门,徐霞客大约下午两点左右从东门进城。见“州治前额标‘钦命云州’四字,想经御定而名之也。”
徐霞客进入云州新城,住州府以南的一家客栈。在游记中徐霞客写道:“州中寥寥,州署东向,只一街当其前,南北相达而已。”他还考证了云州的历史沿革:“云州即古之大侯州也。昔为土知州俸姓,万历间,俸贞以从逆诛,遂并顺宁,设流官,即以此州属之。”——大侯州过去是土知州俸氏管辖,万历年间,土司头人俸贞(史书记为俸学)因为参与叛乱而被官军诛杀,大侯州改称云州,派流官治理,先是直隶布正司,知州从五品,后改隶顺宁府。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改土归流”。
徐霞客还记述了当时云州东南西北四至疆界,记述中两次出现“沧江”字眼。如“东北至沧江渡八十里为蒙化界,东南至夹里沧江渡二百里亦景东界。”
徐霞客的云州之旅就是为考证澜沧江而来,至此,徐霞客说明了他来云州的目的:“余初意云州晤杨州尊,即东南穷澜沧下流。”
其本意是要会晤杨州尊,考察探究澜沧江流经云州以后的去向。因为他怀疑《大明一统志》关于澜沧江、红河的记载不准确:“余原疑澜沧不与礼社合,与礼社合者,乃马龙江及源自禄丰者,但无明证澜沧之直南而不东者,故欲由此穷之。”

徐霞客怀疑澜沧江不汇入礼社江,汇入礼社江的是源于禄丰的马龙江。但是他又没有可靠的依据说明澜沧江流经云州后到底是直流南下车里(今景洪市)还是转向景东,所以他要亲自到云州“穷究”澜沧江的去向。
徐霞客的怀疑没有错。澜沧江流经云州并不向东穿过景东,而是顺景东西岸经景谷南下至景洪出国境,最后在越南注入太平洋之南海。而发源于巍山的礼社江是元江的上游,元江又是红河的中游。红河经河口县出境入越南,同样注入南海,但与澜沧江不是一个水系。这在今天并不难以了解,但是在明朝,交通闭塞、视野狭窄,没有人亲往探究,测绘设备和测绘手段更是可想而知,官方修志也就含混不清,以讹传讹,徐霞客却能大胆质疑,并且千里跋涉亲临云州考察、探问。这在重人文轻科学,重论道轻实践,万千士子汲汲于科举功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古代中国社会,徐霞客的特立独行、求真务实,实在是个异数!今天的我们不得不佩服作为地理学家、旅行家的徐霞客,敢于质疑问难的科学态度和勇于实践、探险的科考精神。
那么,徐霞客在云州找到杨州尊了吗?没有。
其实,8月8日,他还在洛党时就已经得知杨州尊已被抽去省城主持科举考试了。他的日记是这样写的:“时闻杨州尊已入帘主持乡试。闪知愿书亦不必投。”徐霞客怀揣介绍信,但是不遇杨州尊,不便亲临澜沧江边考察探究,只好向云州街人了解澜沧江的流向。
在旧城与人探问时,一位跛者告诉他:潞江(即怒江)是云州西界,南由耿马(耿马安抚司辖境,在镇康以西)而去,不东向归流澜沧江,澜沧江为云州东界,流经云州后南下威远(今景谷)而去,并不向东汇入元江。
徐霞客“始知东合之说为妄”——澜沧江流经云州之后东转归入礼社江是错误的,《大明一统志》所记确实有误。虽说跛者“其言独历历有据”,但是徐霞客心里还是不踏实。带着这个疑问到了新城,又多方探问澜沧江的流向。但是当地居民说不出什么,而来自江右(江西)、四川的一些外地客商所说与旧城跛者所言不差。
至此,澜沧江的流向应该没问题了吧。徐霞客“乃释然无疑,遂无复南穷之意。”既然地方上大家说法都一致,没有疑问了,徐霞客也就不想再往南行继续穷究澜沧江流向了,疑问已得到解答,他准备折返顺宁。
八月十日,平明起饭,饭后出云州南门,向西南沿西山坡上马鞍山(天马山西首);见“东南下为条冈,直扼旧城溪而东逼东山,界两城之间,为旧城龙砂,新城虎砂者也。”“条冈”就是旗山,即罗医生坟山。
“出马鞍峰后,为马鞍岭。有寺倚峰北向,前有室三楹当岭头,为茶房。从岭脊西向峻下,二里始平,又半里及山麓,有涧自东北小峡来,西注顺宁河,此已为顺宁属矣。”

十四五里后到达来时所见的云州新城通往顺宁的路口。此时顺宁河水势稍缓,但还是流急难渡,两人只得又往南回走三里,在一片开阔地带西渡顺宁河。虽然河床地势稍平,但过河还是很艰难,到达中流,洪波漫及小腹,脚跟都站立不稳,每一移动脚趾,身体几乎随波漂去。过了半晌两人才抵达西岸,转入来时所走之道,再过把边寨吃早饭,饭后继续北走十里而至洛党,时已过午,因暑气逼人,两人仍就投宿于来时所住的那家客栈,在楼上休息、写日记。
十一日,徐霞客上顺宁东山寺,却与前几天在龙泉寺相识的一僧人不期而遇。僧留其同饭,两人共坐寺前门楼,天南地北闲谈。当徐霞客知道这和尚游历较广,就向他询问澜沧江下流的地理形势,结果“其言与旧城跛者、新城客商所言,历历皆合。”
徐霞客一再探究澜沧江下流的去向,至此已是三次了。这说明他因为未能亲历目睹,他心里总是不够踏实,因此这个问题一直耿耿萦怀,只要有机会他就不忘追问。这都说明了徐霞客有着严谨的治学态度和追根问底的探究精神。这种态度和精神只到今天仍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十四日,徐霞客与其仆人出顺宁北上,渡澜沧江,过黑惠江,进入蒙化府(今天巍山县),二十二日到鸡足山。不久,身心疲惫的徐霞客病倒,由丽江土司木增派人护送至湖北长江边,再乘船顺流东下,回到江苏江阴老家,不久即病逝,终年56岁。
徐霞客的三天云州之旅,带走了一份答案,传扬了一种精神,留下了一段历史佳话。(2019.5.29在原稿基础上整理)
( 云县徐霞客研究会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