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封之家，文脉传承之二
---------------从心远书屋到晴山堂
陆震宇
徐锢与中原文献。徐锢，徐霞客先祖，任北宋未年开封府尹，明缪昌期在《子固公像赞》中评介他“文经武纬，锦心锈肠”，《宋史》对徐锢生平未有记载。民国《梧塍徐氏宗谱》载：南宋建炎四年，徐锢随宋高宗南渡“扈驾居浙”至临安，携带了大量的珍贵的宋室书籍中原文献.”宋梓元编，唐摹晋帖”，这些珍贵的中原文献在靖康之难乱离之际得以保存，徐锢也成为徐霞客家族藏书第一人。四世徐守诚迁吴县尉，举家搬迁至苏州。南宋亡后，五世祖千十一自吴县来江阴梧塍隐居成为始迁之祖，六世祖伯三，七世祖亨一，八世徐直四代人均隐不仕元，读书行义，身修家齐，开荒扩土，成为富甲一方的耕读之家，传承着藏书、读书的传统，经过历代积累，此时的梧塍徐家大宅里藏书已有较大规模，吸引了宋濂、解缙，汪泽民、倪元林、施耐庵等名儒巨硕，梧塍徐家先祖与他们的交集是信而有征的。
徐麟与心远书屋。徐麟，生于元末明初，字本中，自号心远，徐霞客九世祖，是梧塍徐家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少年清令不凡，倪云林为其字为本中，为之作《书屋图》杨维桢、高启、徐贲题之;为人明睿宏毅，富而能仁，见义必为，振穷恤匮;素有大志，读书好“勿规规章句，探大义而已”；礼贤下士，择善而交。洪武年间，经宋濂推荐，以布衣封诏出使羌蜀，昭宣德意,招抚当地少数民族，高启、宋濂，解缙等均有赠言。后上章辞归,朝廷赐一品朝服，荣归故里后任乡赋长，经画家务，成为“辟田若千顷，积书数千卷”的”甲胄之家”。徐麟继续着前辈藏书读书传统,随着藏书的增多,晚年在大宅里所居之所旁，独辟一室自匾“心远”，取陶渊明《饮酒》“心远地自偏”意。该书屋“花竹图史”，规模宏大构建精致，“外袭花木，中列书史”，“池莲妥红，庭梧交翠”，庭院阁楼，亭台水榭，画栋雕粱，九曲回廊，阁楼藏书已达数千卷，同时恭藏着朝廷玺书、朝服，御赐酒醪及名家书画。徐麟自此绝迹尘轨，自仿陶潜、杨雄，日啸歌于其间，觞咏自娱。
徐愍与梅雪轩。徐愍是徐麟长子，字景南，别号梅雪，生明洪武、卒于成化年间。读书乐义，务农重谷，敦诗悦礼，著为家法。正统间输粟征济，景泰间进鞍马，被朝廷旌为义门，诏赐冠服荣身。徐愍系园林大师，优游田里，笑傲林壑，题其所居，得“梧塍十景”:梧塍先陇，长寿幽居，梅窗诗思，竹屋书声，黄塘春涨，砒岭晴岚，西畴稼穑，桑麻，南浦渔歌，东原牧笛。又“筑室数橼”为梅雪轩，“不琢不雕，不奢不陋，蔽风雨而已。室之东辟轩以通明，轩之中则积以经传子史，列以茶灶笔床，轩之外则莳梅数株”（黄旸《梅雪轩记》）轩前种植古梅数株，冬日梅花傲雪凌霜，与雪雨贞白洁素，相为辉映。喜欢收藏书籍及名人书画文章，重金收购后刻引成书集，放在“梅雪轩”书屋玩读，梅雪轩同时也是徐愍与文人骚客集会吟咏之所。
徐颐与黄墅别业后圃。徐颐，世文雅，精六书，举中书舍人，值文华殿。徐颐重视对后代教育，“教子必已义方，不侈服，不重味”居所黄墅别业后花园设书馆，“左右图籍，不令与圜市相接，而日躬课核，至夜分乃罢”。重金聘请名师坐馆授课。此时徐家藏书积累已经惊人，徐颐将后圃改成图书学舍，重门设键。徐元献、徐元泰，徐经均在此学习过，徜徉书海，所学与世之举子不类，古经史传，秦汉文词，三人均成为这个家族诗书才华的代表。
徐元寿与万卷楼。 徐元寿，一名尚德，字若蓉，号衲斋。少负豪侠，驰骋戈猎。击球挟弹，有缦胡短后，谈兵说剑之风。后究心文典，博览载籍，肆力于诗文。与吴中文人唐寅、都穆、文徵明、祝允明、钱福、薛甲等交游，选胜探奇，醉心山水。痴迷藏书，“每访异人搜异书”“凡唐宋以前异本，倾赀购致之”“冥搜逖览，往来吴越山水间，望之若神仙中人。”到徐元献、徐元寿一代，徐家藏书已多达万卷，为了利于保存和整理古籍，徐元寿择址兴建了万卷楼，多宋梓元编，对书籍进行了系统整理“考部分班，每标元要”。钱福在《万卷楼记》中记载了他与薛章宪、张尤敬“登其楼，见列架楚楚。自兵燹以前，多宋梓元编，不啻如汉室杂鼎，唐摹晋帖而已。为之记曰：兹楼也，储川岳之精，泄鬼神之秘，究古今之奥，焕斗牛之廛。知不可以金谷平泉视也。”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万卷楼的惊羡，并称赞徐元寿“若容其勿为美观焉，得之于心，而践之于躬，行即史也，言即书也，歌啸即诗也，其所传远，又不止是”。为了万卷楼不惜屈驾就尊在徐家做塾师，完成“将遍访博古聚书家而造观焉”的心志。梧塍万卷楼与同时期吴宽的丛书楼，江阴朱子詹的存余堂均是江南藏书名楼，该楼重阁绮户，飞檐回廊，吸引了包括唐寅、钱福等在内的无数名人雅士的目光。李寄在《天香阁随笔》中记载了万卷楼中藏唐寅四副宫女图屏风及《穿针图》及倪云林手卷的故事。徐元寿也是徐家族诗礼传家可圈可点的人物，徐霞客身上有他的影子。
徐经与西坞书屋。 徐经 字直夫，别号“西坞”。少年富而能文，誉于天下，喜交四方贤士，与吴门唐寅辈以才名相为引重。丰富的家庭藏书，使少年富而能文，誉于天下，喜交四方贤士，与吴门唐寅辈以才名相为引重。丰富的家庭藏书，使其酷嗜学问，“六艺之文，百家之编，口吟手披不绝”“讲求义理，辨析是非，议论英发”。明弘治已末春，本以为可以春闱高中，光宗耀祖，但与唐寅一起遭遇场屋飞语，诏狱落籍，徐经人生走到了最低点，回到家乡后尽取家藏古人之书闭门读书，著有《贲感集》抒明志愤懑之情，后英年早逝。徐经本人与其叔徐元寿一样也是藏书大家，藏书超过了皇家秘书阁“藏书最富，侔于天木”，书屋名为西坞，规模宏大，时间应建在万卷楼前。徐经姑表兄江阴薛章宪在《乡进士徐君衡父行状》讲到去西坞书屋借书经历。也是这个薛章宪（浮修）出现在钱福的《万卷楼记》中。万卷楼与西坞书屋传承着徐家道德、诗礼、耕读传统，有着徐家最优秀的人才的故事，也若隐若现印记着唐寅、都穆、文徵明、祝允明、钱福、薛甲、吴宽、沈周、朱子瞻等这些中华古文化史烨烨闪烁人物的轨迹及传说。
徐有勉与湖庄书屋 徐经后，梧塍徐家家道中落。徐经夫人杨氏夫人三分家业，书画、家生什物等，俱各三分均分。梧塍徐家西坞楼藏书第一次分散遗失。徐经次子徐洽从梧塍分迁至江阴马镇老旸岐置湖庄之基，徐洽长子徐衍芳分产时分得湖庄书屋，为水乡荡田。至徐霞客父亲徐有勉时，徐家家道中落，兄弟六人阄产析之，徐有勉分得湖庄中堂，让给兄弟徐有登。徐有勉与妻子王孺人居住在东处数橼副房，两人节腹约食，薙草驱砾，辛勤劳作，竟复旧观，又恢复了往前湖庄书屋园亭水木之乐，但此时历代藏书画均已散失贻尽。徐家这几代仍保持耕读交友传统，但发扬徐家道德耕读诗礼传统，收集前代散失收藏重任落到了徐霞客身上。
徐霞客与晴山堂 晴山堂系徐霞客为庆母寿所建。位于江阴马镇南旸岐，堂名取“四月清明雨乍晴，南山尚广转分明”之意，也是徐霞客藏书书室。霞客性好奇书，好奇人，“客中见未见书，即囊无遗钱，亦解衣市之，自背负而归”家中藏书“充栋盈箱，几比《四库》半得之游之地”。《晴山堂石刻》系徐霞客利用13年时间，行程千万里收集而来，内容从元末倪云林《本中书屋图》开始，至崇祯六年《秋圃晨机图》近明代300年的明代大家题赠提咏之作，涉及明代诗文儒宗88人94篇，徐霞客将这些先世题赠遗墨及自己征集题赠制成《晴山堂法帖》当成传家宝随身携带出游，并勒石保存在晴山堂内。徐霞客光辉的一生做了二件伟大的事情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一是《徐霞客游记》，二是晴山堂石刻。他一方面继承历代梧塍徐家了道德、耕读、诗礼传家的传统，成为这个江南世家望族最伟大的人物。另一方面他兼收并蓄历代文人宝贵的傲骨正气，成为象屈原、司马迁、李白、苏轼、朱自清等一脉相传中华知识分子优秀代表。徐霞客游行天下，把他的书屋做成了天下的书屋，秉承了中国知识分子家国天下的情怀。
参考书目：《祝塘九百年》李中林
《徐霞客家传》吕锡生
西郊派出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