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正出新，不向光明惰寸功”
——第十二届徐霞客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总结发言
任小玫
尊敬的徐冬青主席、各位徐霞客研究的前辈、先进、同道：
下午好！ciao!
今年是明代伟大的旅行家、地学家与文学家徐霞客诞辰430周年。在徐霞客故里江阴，社会各界齐聚一堂，举行了热烈而又丰富的纪念活动。作为徐学研究最新成果的重要展示平台，第十二届徐霞客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也值此430周年纪念会之际隆重召开。
“近者悦，远者来”，此次研讨会提交论文超过100篇，数量之多、质量之高都超过以往历届，可见各界学者对徐霞客430周年诞辰的重视。在过去的十年间，徐学事业有了全新的进展，不仅现存《徐霞客游记》开篇日被国务院批准为“中国旅游日”，关于徐霞客之著作、家世以及交游也均有了新的发现。如2013年第十届学术研讨会，提交了几首新发现的与《秋圃晨机图》相关的题赠诗作，与此同时徐霞客的交游名录上也新增了两位名人巨公——娄坚与傅冠；又如2015年第十一届学术研讨会召开之际，关于徐霞客的诗作手迹《舫次武塘》引发了徐学界的大讨论。而在此次研讨会召开之前，陈镜清（福建漳州学者）发现了新的徐霞客诗作《过霞城访绍和张先生归途赋谢三章》，并向研讨会提交了论文，蔡崇武（江苏江阴学者）同时也提交了对这三首诗作的解读。
本次研讨会组委会精心推选了具有代表性的文章，提交至大会做主题发言，现简要总结如下：
一、谈不够的主议题“徐霞客与霞客精神”
徐霞客与霞客精神相关的感想体会与学习心得，包括但不局限于：
李志坚（中国地质学会徐霞客研究分会副会长）在《像徐霞客那样去旅行》的发言中指出，旅游已成为中国经济的巨大增长力和文化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何让旅游成为中国人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方式，在我国成为旅游第一大国、亿万人参与旅游的今天，提倡和发扬徐霞客精神，像徐霞客那样去旅游，有着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第一，像徐霞客那样热爱自然、观察自然、爱护自然，成为自觉保护生态自然的行动者；第二，像徐霞客那样热爱文化、传播文化、成为中国走向世界的文化使者；第三，像徐霞客那样入乡随俗、仁义待人、广交朋友，成为世界和平与发展的构建者和创建者。徐霞客诞辰430周年之际，发扬徐霞客的精神，传承徐霞客的事业，开继前贤，携进同侪，余馈后进，像徐霞客那样去旅游，正当其时。
朱钧侃（江苏徐霞客研究会顾问）在《重新发现徐霞客》中强调，我们徐霞客学者应当借徐霞客诞辰430周年将徐霞客的研究推向新的高潮。本次论文集集中地将徐霞客的精神进行认真探讨，而且文章的质量非常高。实现两个一百年，需要徐霞客精神。徐霞客还有很多重要的资料可以用。例如徐霞客之梦是科学研究，发现长江的发源地，实际上他也做到了第一个发现源头。杨名时的两个序中提到徐霞客的梦，徐霞客的一生就是遐征的一生，首游太湖，畅游名山，后西南遐征。对徐霞客的评价是徐学发展史的一部分，现在公认的是联合国教科文组将徐霞客列入“世界历史文化名人”即国际级别的人才之列。只有将评价的三种模式“地理学家”、“旅行家”、“文学家”，或曰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结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对徐霞客的评价。为什么要纪念徐霞客，宗旨是为了创新发展，应该以徐霞客的五大宝——游记、晴山堂法帖、诗词、致陈继儒的信（徐霞客梦体现在这里）、徐霞客的精神——为抓手，最大的希望就是江徐会集中力量在两三年时间内编出一本徐霞客精神研究文集来。本次会议论文集的一开头就是今年四月前国家总理温家宝致朱钧侃先生的一封信，因此他最后又援引温家宝的话结束发言：希望徐霞客研究创新、发展、提高，“最重要的是促进人们热爱祖国、热爱自然、热爱生活，使人们在传承与发展中得到深刻启悟”。
邹鹏辉（江苏江阴徐霞客学会副秘书长、江阴政协文史委主任）的文章《从徐霞客身上看江阴精神的时代价值》，以根、文为脉络，认为游记是徐霞客的根，四通八达；精神是徐霞客的文（精神与文化是相通的），江阴精神是从徐霞客精神延伸而来的。徐霞客身上所体现出来的文化自信，是世界级的文化名片，把道法自然、知行合一的思想集合在一起，也给了我们一种前行的方向。这种文化自信值得我们发扬，由此需要继续深化徐霞客对江阴精神价值形态的认识，一方面从历史的继承来看，徐霞客是江阴精神的重要精神；一方面从时代的召唤来看，徐霞客赋予江阴精神鲜活的生命力；再一方面，从现实的选择来看，徐霞客为江阴精神内涵拓展提供样本，需要科学分析徐霞客与江阴精神的价值维度，表现在“开放、创新、卓越、和谐”等四个方面。徐霞客身上体现江阴精神的核心作用，在于凝聚起全体市民的共同意志，形成共同的精神追求，焕发出蓬勃向上、奋发进取的精神风貌，因此要：一、完善精神引领，增强发展原动力；二、弘扬江阴精神，增强社会凝聚力；三、树立城市典范，增强对外竞争力。
与徐霞客精神相联系的发言，还有王萍芳（江苏江阴史志办副主任）的《探究徐霞客出在江阴的历史根源》。对于为何徐霞客会产生在江阴，文章结合江阴的历史、地理、经济、文化、军事、风俗等诸多信息，从精神传承、人文积淀、经济基础、家族熏陶、时代影响五方面来探究徐霞客出在明代江阴的历史渊源，证明江阴在明代之所以能出“旷世游圣”徐霞客的原因，偶然之中存在着必然性。在文章的最后，还阐明了徐霞客坚忍不拔、百折不挠、尊重实践、刚直不阿、济贫扶弱的精神，在提炼概括江阴精神时能够发挥重要的作用。
此外还有谭笑（人民大学博士生）的《论徐霞客的生死选择》，从生死选择的角度诠释了徐霞客的精神。作者认为徐霞客面对生死时，并非仅仅像吴国华《圹志铭》里所说的“不惮以身命殉”，这只在徐霞客探求山水奇景时的选择；而当面对来自自然界、与探求山水无关的危险时，徐霞客总是选择趋避，而当危险来自人类社会时，徐霞客经常且几乎唯一的选择就是避让或者迂回应对。总体而言，徐霞客的生死选择体现出了强烈的徐霞客精神，这就是为了实现自己所追求的目标，徐霞客既表现出了不畏艰险的冒险精神，但也充满了理性精神。
二、见微知著的徐霞客及其游记内容挖掘
每代人都要走好自己的长征路，作风建设永远在路上。徐霞客精神的落地与物质化，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而微观层次与宏观层次的有机融合方面，需要我们从细节入手，汇聚一堂，各抒己见，表达观点，探索知识组织和内容挖掘的方法。
如尤好（云南大学在读）的文章《徐霞客游记》中的云南温泉，认为徐霞客重点记录了云南的温泉，不是简单地罗列温泉的名称和位置，还记载了温泉水温、水质和各个温泉的特点，对罕见的沸泉、气泉做了生动的描述，并记录了人们对温泉的开发利用。首先，作者通过细读统计了《游记》中记载的云南温泉数量，一共有19处。其次，对《游记》中温泉的类型进行了分析，认为徐霞客或通过实地考察、或亲自淋浴体验，对温泉水温比较详细、生动的描写，同时注意将不同水温的温泉进行比较，为我们认识当时温泉的水温状况提供了相对准确、宝贵的材料，对于研究云南温泉的变迁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再次，作者认为温泉在徐霞客《游记》中形成了一道亮丽的温泉景观，徐霞客注意对温泉景观的整体描绘，包括温泉的自然地理环境、泉水状况、周围的建筑情况、聚落分布以及由温泉而形成的一些奇异景观，对研究云南温泉颇具参考意义。最后，作者注意到了《游记》中对云南温泉开发利用的记载，较为全面、详实，为我们研究历史时期云南温泉开发情况提供了宝贵的、“物华天宝的区域资源清单”资料。
而夏咸淳（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的文章《徐霞客与园林艺术》则明确指出，徐霞客是一位发现者，一位伟大的发现者——“神州大地是一部意犹未尽的路书”，徐霞客不仅仅是自然地理的发现者，而且是人文地理的发现者，比如徐霞客与园林艺术之间有着密切的关系。徐霞客对江南园林的发现，如他将江阴的园林小香山梅华堂和桃花涧描绘出来了，是一个绝妙的园林。而徐霞客以独特的园林审美观写成了两篇诗文，如放在张岱、袁宏道的著作里也毫不逊色，可以说是发现并补充了江南园林。而更重要的则是徐霞客在西南遐征中考察发现的各类园林，有私家园林、藩王园林、土司园林等，最重要的发现还有滇黔两地的寺庙园林。这种园林反映了僧人的生活，而且有文人私家园林的风格。这些园林比较小，很多时候是僧人的独居或两三个人长期在那里休息，位于悬崖峻岭之上，很少有人到达，选址绝妙，反映了僧人的智慧和毅力，环境之美、全局之美形成一个整体之美。
马核（中国徐霞客研究会理事、湖南徐霞客研究学者）的文章《徐霞客遗产简论》则认为，当代徐霞客研究已近百年，丰富的研究成果构建成庞大而完整的徐霞客文化遗产体系，时值徐霞客诞辰430周年之际，有必要对徐霞客文化遗产进行总结。依作者所见，徐霞客文化遗产体系是“大树”形的结构，有根源、主干、主枝以及繁茂的枝叶——在徐霞客文化遗产的树形图里，根源是“南州高士之风”的家族遗传、徐霞客山水志、徐霞客旅游观、徐霞客精神；主干是徐霞客一生的旅行游线，其覆盖地域之广大在中华历史文化名人的四十人之中再无第二人能与之比肩；三大主枝分别是文学遗产、地学遗产以及艺术遗产；而繁茂的枝叶则几乎涉及当时社会、经济、文化的各个方面，如民俗文化、民族文化、宗教文化、地名文化、饮食文化等等。全民旅游时代的到来，是开发利用徐霞客文化遗产的天赐良机。
浦庆余（中国地质学会徐霞客研究分会理事）的文章《旅游地学的先驱》是专为纪念徐霞客诞生430周年而写的。“高山仰止，景随景行”，作者强烈认为，徐霞客的科学旅游和生态旅游，使他成为旅游地学的先驱。如何让“游圣”这顶桂冠在新形势新要求下更加符合普罗大众的心理映射，这关乎徐霞客的身份构建。尤其是放在国家旅游局在现有“吃、住、行、游、购、娱”旅游六要素的基础上概括出新的旅游六要素“商、养、学、闲、情、奇”的大格局下审视，而且“养、学、闲、奇”这四项就与徐霞客的特质及徐霞客路线息息相关，意义非同寻常。
吕锡生（江苏无锡徐霞客研究会常务会长）提交的论文题目是《发展徐霞客故里朝圣游的设想与构思》，其发言则着重探讨了溯江探源以及徐霞客的东归路线问题，其中就包括徐霞客是否到过四川与峨眉山。作者认为这两个问题如果不能解决的话，对于徐霞客在地理学上最伟大的成就之一《江源考》，将是无法自圆其说的。但由于历史的原因，这两方面都因为材料的缺失而产生了很多误会，不澄清这个误会徐霞客的成就也将会大打折扣。他坚信徐霞客到达了四川与峨眉山，因为徐霞客的好友都有提及。这个问题的提出，非常有启示。
木仕华（中国地质学会徐霞客研究分会艺术委员会副主任）提交的论文题目是《丁文江先生的人类学与民族学研究》，针对的是现代的徐霞客研究大家丁文江；其发言主要关注的则是徐霞客其人其事：他首先对徐霞客的身份定位提出了补充，认为在“游圣”“地学家”“地理学家”等身份之前，徐霞客还应当是十六到十七世纪世界范围内罕见的探险家。其次，他指出徐霞客与木增是同年生人，但徐霞客是幸运的，能够得以大张旗鼓地纪念。最后，他还重点探析了徐霞客东归路线的可能性。
执意前来参会的、年过九旬的陆景冈老先生（浙江大学教授），在与陈原真、毛东明合著的文章《徐霞客金华北山之行地学考》提出，1636年九月初九初十日游金华北山的日记中“所谓三洞也，洞门俱西向……层累而下……而洞中水，实层注焉”一句话概括了许多科学道理，因此有必要对这两天的游记进行重点分析。他认为徐霞客在其中叙述了不同高度的三个石灰岩溶洞的水文状况、各洞相距位置、洞口朝向等一系列地学要素，其中贯穿着新构造运动间歇抬升以及溶洞发育规律等原理。“山色不厌远，我行随处深”，在古代没有科学设备的情况下，徐霞客做出了如此准确的描述，着实令人敬佩。
三、徐学研究与传布跨界交织的新气象
我们迎来了很多“新面孔”，海外的如卡萨齐（giorgio casacchia）教授（《徐霞客游记》意大利语翻译与传播项目的负责人），及其核心团队成员、目前在苏州高校教书供职的郭雪梅（cesarino loredana）女士（西交利物浦大学讲师），后者还向大会隆重提交了《徐霞客在当代中国文化中的重要性》的中文论文。作为团队负责人，卡萨齐先生在发言中首先介绍了团队在翻译徐霞客游记过程中的情况，指出中国与欧洲的交往进入到一个新的时期。中国的许多产品已经进入意大利人民的生活之中，越来越多的意大利人参加中国的传统节日，能够找到各种书籍了解中国的文化。他还重点介绍了该项目的四大特点：（1）中国与意大利出版社合作出版。意大利出版社中有许多中国文化的书。（2）双语的方式出版。意大利语有其基础。（3）中外编辑部合作出版。（4）《徐霞客游记》的文本全部翻译。最后他还介绍了此次翻译的目标，即进一步在国外推广对徐霞客的认识；开发文化旅游，吸引更多的外国游客来中国江阴；给游客提供一个全面性的导游书；将一个不同于传教士、官员的驴友确立为世界伟大的旅游者，因为徐霞客他是完全纯粹的旅游，爱好和平，热爱自然，不受其他势力的牵绊。最后不可忽视的是，团队还将会按照国际惯例做一本完整的索引出来。
国内的新面孔，包括来自徐霞客游线认证节点城市（“徐霞客地缘共同体”）的同道，比如许晨霞（浙江金华山徐霞客研究会秘书长）。她在发言中提到，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学术研究会。她认为“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虽然徐霞客去了几次金华，但徐霞客与金华山的渊源远超过金华市。1636年徐霞客在金华待了三天，详细考察了金华山的丹霞地貌、地势、水系，金华山是徐霞客地理科考的第一站。发言中她还指出，虽然金华山徐霞客研究会成立于2016年12月，但早在2007年就已经与江阴徐霞客学会有过“重走霞客路”的合作。
李伟荣（湖南大学教授）也是第一次参加徐霞客学术研讨会。他提交的文章《徐霞客游记对外传播研究史述》，从海外徐学研究综述、《徐霞客游记》现有译本及其评析以及《大中华文库》版《徐霞客游记》的英译策略三个方面，对《徐霞客游记》的翻译和海外传播进行了探究。该文认为《徐霞客游记》自问世以来，其翻译与对外传播已经经过了300多年的历史，既有明朝来华传教士对其的介绍与传播，也有各国汉学家和华人学者翻译的《徐霞客游记》译本，而一些著名的汉学家也对《徐霞客游记》十分推崇，直接让《徐霞客游记》在海外慢慢经典化。
由于时间原因，此次还有很多学者的文章无法与大家进行交流了，还有一个“徐霞客茶路论坛”由于场地空间原因也只限定在很小的范围之内，这是非常遗憾的事情。不过，学者们的优秀文章已经被收录进《论文汇编》，大家可以在会后深入阅读。国际学术研讨会保持举办的频率是两年一次，一般是在五一九前后。不过，所幸平时有了微信、q群、电邮等现代通讯工具，大家一直保持常态化交流，“同一首歌”合唱团继续下去并非难事。借此也顺带表个态：将来有条件的情况下，（1）时间安排也会考虑下半年度的活动开展，（2）也会加强年度专题引导意识，（3）形式上也会多一些平行活动，如专题论坛、青年论坛，以提供更多的交流互动机会。
“地理学传统像一个物种一样，随着它适应不同的社会和学术环境而演化。地理学从一开始就对不同时空的人意味着不同的事情。”《地学家的教育》这篇地理学和地理教育的经典论文，距今已发表60周年，今天的我们有必要再来重温并反思索尔在60年前的名言：“我们，无论个体还是群体，都在尽力探索地球表面的差异性和内在联系性……我们依靠交流和多样性繁荣发展。”诚哉斯言！
在徐霞客研究涉及的范围内，我们从未懈怠，“不向光明惰寸功”，主动学习，自觉行动，从而实现知识积累与价值创造——疏史证义，赓扬道义，求真求实，志在渡过去之伟绩，还历史之本来面目，使徐霞客不仅立于世间还要立于人心。而以史为鉴，与时俱进，使徐霞客及其游记不仅立于现在还要立于未来，相递膻之新机，渡未来之宏图，增华夏以自信，需要有情操奋斗，有皓首穷经，有彩虹追月，有志在悠远。“守正出新”，一直是并将继续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目标。
发现、探索、理解和分享，是行为的四阶段。参透一个道理，要比知道很多知识片段更重要。事物有千面，不要匆匆地以为一瞥、几面就可以理解它。只有不断地重访，并且每次用不同的角度观察，才能重新发现，并构建事物的完整面貌和了解过程，这样才能逐渐向理解的本宗与建设的目标靠近，才能享受沉浸带来的快乐。勤业斋说得好：新访是广度，重访是深度。对传统经典的阅读，譬如说我们因之聚齐的《徐霞客游记》，以及我们因之的聚集地、徐霞客的诞生地江苏江阴，可以说正是重访的开端。
遥路相伴以至远，让我们一道“心灵契合追霞客，古墨今朱绘彩图”（黄鸣语）！谢谢大家！
（本文的发言整理部分得到人民大学博士生谭笑同学的大力帮助，特此鸣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