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疫宅家拾得
唐汉章
正当全国人民欢度庚子新春佳节之际，谁也没想到，一场新冠肺炎突然在武汉爆发，并迅速向全国漫延，威胁到人民的生命安全。党和国家果断釆取防疫措施，组织全国和全军医护人员奔赴抗疫弟一线，举国家之力全力支援武汉，抑制疫情。同时向全国人民发出号召宅家抗疫，特别要求老人少出门或不出门，说是不出门就是对抗疫最大的贡献。我等垂垂老也，能力有限，不能上第一线的抗疫出力，然宅家不出门还是完全能够做到的。于是几十年人生最长的宅家生活开始了。然而宅家归宅家，读书做事还是少不了的，而且也有所收获。
一、 考证《画说徐霞客游记》画传
以《徐霞客游记》为创作题材是上海著名画家汪家芳多年的夙愿。喜渎古典文献，在其中找到灵感，同时利用国内外写生与实地采风的机会，强化意念,，丰满理想，以积累素材，使汪家芳为海派画家中画风独特的一员。而偶然间读到《徐霞客游记》，使他遵循徐霞客游迹行走在名山大川间取得了创作灵感，他被徐霞客精神所感动，从而对徐霞客产生了敬畏之情、敬仰之情，决心要用画笔创作徐霞客笔下祖国的山山水水。经过长期酝酿和准备，他开始付诸行动，专程到江阴马镇南旸岐举行开笔仪式，瞻仰徐霞客故居，在徐公墓前他点上三支清香，行三叩首大礼，在仰圣园游圣广场凭吊徐公塑像，游圣出游登舟胜水桥畔采风速写，虔诚之心溢于言表。
遵循徐霞客游踪所至，转战南北东西，历尽名山大川创作出白幅山水国画，並配以文字或恭录游记名句结段，成为画说《徐霞客游记》第一人，为徐霞客及其游记的研究增添了新形式，作了有益尝试。而我有幸成为最早拜读这批画作的人之一，並帮助对每副画出处进行了考证。
春节刚过，接到市政协徐冬青主席电话，告诉我说汪大师百幅绘画已完成，正准备排版出版，要我帮助作些考证。徐主席也是中国徐霞客研究会副会长，长期重视和支持徐霞客研究，对汪家芳的创作也倍加关心。不久即收到汪大师助手发来的画作与文字，还提出了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接到任务，我化了三天时间在于机上认真珥读，虽然画面小，但已感觉到每幅画都非常有气势。
这百幅画作涉及全国21个省市自治区徐霞客的游踪，62处景观，这些虽然不能涵盖徐霞客所到之处的美景，但也确己特具代表性了。这些画作不仅展现了画家不凡功力，还体现了他爬山涉水艰辛创作的精神，再是阅读《徐霞客游记》的物细，仅是从60余万字里挑选每处最具代表性的创作题材就是件不简单的事，不通读游记是难以做到的。
拜读画作的过程也是自己学习的过程，而要回答提出的问题以及提供游记引文出处就极具挑战，也是对本人从事三十多年徐学研究的一次考试。还有些是对徐霞客游踪的考证，逼着自己重读游记。画作中有一幅“岳麓书院”，这只要读过游记研究过徐霞客的学者并不难回答，因为徐霞客没有到过长沙。也许是画家的旧作，出版社编辑以为徐霞客到过云南那必定去过长沙，便也准备收录其中出版。但有些就比较有难度，例如浙江桐庐“严子陵钓台”，徐霞客没有专门游记，在其西游考察的崇祯九年十一月初四日《《浙游日记》中仅提到“己过严矶”。据此文字许多人以为徐霞客仅乘舟经过严矶，并未曾专门游过，但是查读《徐霞客游记》，发现徐霞客在考察广西柳州仙弈岩时因亦有“钓台”一景，便评说“左有崖上削，大篆“钓台”二字，江遥潭隘，何堪羡鱼。盖博不及魏叔郷之台，钓不及严子陵之矶”。足以证明徐霞客在某年某月曾考察过严矶，否则不可能用来作比较;又例如：近代徐学界对于徐霞客是否到过甽，上过峨嵋山争议颇多。说去过的依据是陈函辉《徐霞客墓志铭》和钱谦益的《徐霞客传》中都提及徐霞客在峨嵋山下曾给他们寄过信札寄过物品，二人都是徐公的良师益友，生活在同一时代了，志和传都是徐公刚去时写的，徐公去没去过四川上过峨嵋山最清楚最有发言权，当不会记错，且依二人的官宦身份应该不会瞎编故事来眶世人。而提出异议者的理由是没有徐霞客日记这个第一手资料佐证。然笔者以为我们仅凭残存的60万字《徐霞客游记》来考释或认识徐霞客是远远不够的，徐霞客的游踪是我们难于认识其全部。《徐霞客游记》中竟有三次月三峡与当地的地理地貌作比较，假如他没有到过四川，没有经过长江三峡，是不可能说得那么精准，评价得这么确切;再又如徐霞客考察过三清山吗？很多学者一定认为没有，因为没有专门的日记，而《徐霞客游记》的《江右游日记》中一句话为他曾上过三清山提供了佐证。崇祯九年十月十七日，徐霞客由浙江西行进入江西，途经三清山，作了如下记载：又十里，东津桥，石梁高跨溪上，其水自北南流，其山高耸，若负戾然，在玉山县北三十里外盖自萆萍北渡，即西峙此山，一名“大岭”，一名“三清山”，山之阴即为绕之德兴，东北即为徽之“婺源”，车、即为衢之“开化”、“常山、盖浙、直、豫章三面之水，俱于此分焉。”他是匆匆途经三清山，但却对周围地理环垓水势去向等描述得清清楚楚，这是缘何？接下去的一句话让我们茅塞顿开。他说：余昔从“场埠”出裘里，乃取道其东南谷中者也。”这句的“余昔”二字为我们提供了徐霞客在某一年曾到过三清山考察过。这也是许多无日记的游踪一例。因此，这些虽无专门日记文字的游踪，汪大师选作画题当是不错的。
这百幅画说是大手笔，是个创举，总的说是成功的，也有遗憾之处。一是过份强调以现有的残存的《徐霞客游记》为依据，而把早期的游踪忽略掉了，虽然也有几幅，但总是个遗憾。而再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没有衡山的图画，徐霞客在其《游嵩山日记》中开头便说“余髫年蓄“五岳”志，而玄岳出五岳上，慕尤切”。他少小就立下“岳有五登其四”的宏愿。后来先后征服了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和中岳嵩山，西南岳衡山是他晚年51岁作西南万里遐征时最后一岳，五岳独缺南山似不应该。笔者在提供考证史料的同时也同时提出了意见和建议，但不知又无补上。
笔者从事徐霞客研究30多年来，由于在全国、省和市研究组织里担任些职务，参与从第一届到十三届中国徐霞客国际学术研讨会，出席全国各地召开的纪念活动和学术研讨，因此有机会结识了不少中外学者，其中就有韩国的金艮希和裴永信二位女学者。
宅家防疫，正好为搬迁新居整理旧物，除了书籍就是友人信札，其中绝大部分是徐学界的老领导和同仁的书信，金艮希简短的信主要是对她的来访热情接待以及为她在将《徐霞客游记》翻译成韩文给予的帮助表示衷心感谢，还寄来一套保暖内衣相赠。信是夹在包裹里的，几易春秋、内衣早已穿破不存，而信却保存了下来，往事历历浮在眼前。
金艮希是韩国一所大学的老师，多年前作为中韩两国交换老苏州大学任教的。她很喜欢中国文化，到苏州任教期间，读到了《徐霞客游记》，立即被这部奇书吸引住了，在中国同行帮助下她对徐霞客有了更深的了解，下定决心要把它翻译成韩文的《徐霞客游记》。便在外事部门安排下来到江阴，参观考察徐霞客故居，我去陪同向她作些介绍，回答了她提出的一些问题，就这样认识了。那次陪同的还有无锡的吕锡生教授和故居文保所张伟平主任，在罗汉松下还合影留念。以后通过几次信，交流些情况。
后来金长希和她同是教师的先生李鲁珠通力合作，克服重重困难，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终于完成了《徐霞客游记》韩文的翻译工作并正式出版，成为第一部韩文版的徐霞客游记。我们知道翻译《徐霞客游记》这样的学术著作远比翻译一部小说复杂，一般人难以做到，而金艮希做到了。那年夏天，金艮希和她的先生带着两个孩子再次来到徐霞客故居参观，见面后我祝贺她的成功，她则谦虚地说还有很多不足，并再三感谢我对她的帮助。其实我对她的帮助很小，但她却记着，让我感动。
在我的记忆里，与裴永信的认识似乎早于金艮希。引起对她的回忆，是这次整理衣物时找出了她送我的一条领带。2004年到丽江出席“徐霞客与丽江”学术研讨会，会议休息期间，裴永信找到了我叙旧，并送给我她从韩国带来的一条领带，很精致，淡粉色里边镶着银丝。无功受禄，我真有点不好意思，她却表示只是感谢您的帮助。在此好多年前的90年代末，出席在北京举办的徐霞客纪念活动和学术研讨会，也许我是徐霞客故乡的代表，她主动找到我聊天，听我介绍了徐霞客和游记情况。那时她还是在读大学生，但同样爱好中国文化，对《徐霞客游记》情有独衷，阅读并进行研究。后来她在高丽大学读博士，取得博士学位的论文就叫《徐霞客游记研究》，作为一个女青年学生，这是了不起的事情，她是韩国第一位以《徐霞客游记》研究作为博士论文同时获得博士学位的人。我明白了昔日的女大学生如今已是位博士了，而且还是研究徐霞客的专家学者，她送我领带一是表达感谢之意，还有她获得博士学位成功的喜悦。
金、裴二位韩国女徐学家的事例说明学术无国界，徐霞客及其游记的影响越过国家己走向世界，主正是徐霞客的伟大之处。
三、意大利电影人的徐霞客情结
我的藏书中除了书籍还有不少画册，宅家抗疫正好借以整理，其中便有一册意大利画册，是由电视专题片《徐霞客与马可．波罗》意大利制片人塞蕾娜．米尼亚尼赠送的。画册大开本装帧精美，内容是介绍意大利著名风景和优秀建筑。多年前我曾造访过意大利，考察那里的城市文博工作和古建筑保护情况。罗马城的古遗址尤其是残破但气势恢宏的斗兽场和古建筑令人惊叹，还有欧洲文艺复兴策源地佛罗伦萨著名的大卫青铜雕塑，神奇的水城威尼斯和贡多拉都留下深刻印象，意大利国家和当地政底对古建筑的保护重视程度和取得的成就更让人钦佩。未曾想到威尼斯还是著名的旅行家马可．波罗的家乡，更未想到若干年后的2011年我会与意大利电影界人士交往，这完全要感谢徐霞客和马可．波罗两位世界上著名的旅行家。
意大利驻上海领事馆文化专员卡萨奇和工作人员汉学家马子坤、朱莉十分仰慕中国旅行家徐霞客，于.2010年12月中旬专程到江阴，在江阴市副市长龚振东，徐霞客研究会会长陈捷元等陪同下参观考察了徐霞客故居和江阴的经济文化，期间双方就文化交流合作达成共识，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合作拍摄一部反映徐霞客和马可．波罗的电视专题片。经过数月的筹备工作，意大利《徐霞客与马可．波罗》摄制组在导演马利奥、制片人塞蕾娜．米尼亚尼以及灯光师、摄影师等一行于次年7月12日到达江阴，进行了为时数天的拍摄。我有幸与江阴徐学同仁参与拍摄并出镜，与意大利电影人有了一次交流的机会。尽管双方语言不通，但好在有马子坤和朱莉等中国通作翻译，还是非常顺利地完成了拍摄任务。意大利摄制组从导演到摄影师严肃认真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令人钦佩，他们对徐霞客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如果说马可．波罗是意大利人的骄傲，那么中国游圣徐霞客在他们心中同样有着崇高地位。我作为徐霞客的马镇老乡感到自豪，深深体会到艺术和学术真的是无国界的，一个人取得的成就只要有益于人类，就会得到世界人民的认同，而且超越时空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