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韶华 用画笔述说爱国情怀
---徐霞客精神对当下美术创作的若干思考
汪家芳
一百幅中国画《话说徐霞客游记》作品,即将以出版物和展览形式与公众见面。回顾这个选题研发项目全过程,不由得浮想联翩、感慨系之。
对于以中国画表现的美术创作方式映现历史题材,我思考良久。最近几年,这种想法逐渐成为日常思考的主要内容,时常通过阅读古典文献、国内外写生与实地采风等机会,强化意念,丰满理想,以积累素材、勾勒画稿等方式,付诸实践。
2018年6月,我受有关方面委托,独立创作了体现上海城市历史、文化、经济、人文为主题内容的巨幅中国画《上海》(宽7.5米、高5.4米,已陈列于西郊迎宾馆贵宾厅)。画面浓缩性地展示了江南文化、红色文化和海派文化的意象,映现“这里是上海”的时代强音,突显城市建设与发展而呈现的人文温度、历史厚度、建设速度和发展高度,展示作为中国“改革发展排头兵、创新发展先行者”的伟岸气魄。
这幅面积足有40平方米以上,迄今为止单幅为上海最大尺幅的中国画甫一亮相,即让喜闻乐见的上海人惊叹:这不就是我生活的上海场景吗?很多莅临上海的外宾也频频点头:这就是我眼中的上海。《上海》之所以获得广泛认同,就在于它抓住了红色文化、江南文化、海派文化三种文化融合的典型特征,也在于它在描绘上海过去、展现上海未来的同时,更捕捉到了上海当下的脉动。通过绘画石库门的特有形式,画的是上海的日子、上海的烟火气,来传递与突显创作者所处时代的最强音,展示上海的城市风采,响亮“说”出上海的昨天、今天和明天的故事,“说”出上海改革开放、包容与创新的独特个性。
2017年,我加入到由上海市文广局等单位发起,特邀上海艺术家用手中画笔描绘时代风采为现实主题的创作行列,接手命题之作《“南大”蝶变》(450cm*240cm)巨幅中国画。我试着从阐释上海东北地区宝山顾村“南大”地区城市发展的轨迹出发,去构思与创作。在我看来,要把一个区域性的“蝶变”浓缩在一幅画面中,首先应以平面性的构图形式展开,再以纵横开阔的空间形式,表现气惯全局的景象,突显以内涵充实见长、客观中见主观,以淋漓尽致的绘画语言,把“蝶变”的成果呈现给观众,呈现上海城市的变迁与发展。
继《上海》与《“南大”蝶变》之后,我又着手大型中国画《山高水长》(630cm*450cm)创作。吟诵唐代大诗人李白《上阳台贴》“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可穷。”诗句,萌发了我的创作灵感。心之所向,素履而往,内心强烈催促我重走当年徐霞客考察之路,实地感知他不畏艰险、勇于探索求实的科学精神。
中国从古至今,以“山高水长”喻人之风范或声誉像高山一样永远存在,也喻情意深厚。由此联想到,上海作为欣欣向荣的国际大都市,有着鲜明而独特的海派文化,它有如一个容器,不仅是兼容并蓄的,是海纳百川的,它还是面向未来的,是吸收外来而不忘本来的。上海是中国的文化中心之一,是码头,也是交汇点,是原创力源头,不仅如此,它更是世界文明的集散地,是各种文明展示的码头。于是,我就将受邀创作的中国画以《山高水长》命名,意蕴中国博大的胸怀与深邃的传统文化汇聚于上海这座城市,力争用个性化的绘画创作语言讲好中国故事,用昂扬向上、充满正能量的精神去传承好中国的传统文化,向有高度、有深度、有温度的主旋律作品的目标努力。
《山高水长》整幅画面绘制56棵造型各异、昂首挺立的苍松,寓喻中华大家庭56个民族团结一心、携手奋进的美好境界,象征着中华民族坚忍勇敢、不畏艰难的品质与高风亮节的奉献精神。深植中华大地精华滋养的56棵苍松,正以前所未有的气势与姿态,挺立世界、再现辉煌。2010年,在上海举行的中国首届世界博览会,我创作的《海天松涛图》画作(218cm*66cm*6)面世。其画内涵以浩瀚的海天波涛为背景,恢宏的气势寓于宽阔无垠的自然景观与海纳百川的城市精神的内在联系,催人联想。
接连创作十多件巨大尺幅的绘画作品之后,我脑海中关于历史题材的创作意念也愈见清晰。我期望我笔下的丹青作品,既具有历史的宽度与历史的厚重,也崇尚那些内容有勾连、意境相统一,笔法有传承、思想有崇高感的恢宏画面,能够艺术性地展现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追求。
在多年来积累相同题材500多张画稿基础上,我将百幅中国画《话说徐霞客游记》选题项目研发,定位为2019年度创作任务的重中之重。事实上,全身心投入这类数量多、题材大的美术创作,也是我长时期渐进式的文化考量、深思及实践使然,又是我久存心间的向往,有种积蓄力量之后,跃跃欲试,参与马拉松长跑的渴望。
行走、亲历、感知,弘扬徐霞客的爱国情怀和科学精神
爱国主义是人们对于"生于斯、长于斯、衣食于斯"的祖国的一种神圣感情,是人们对于自己民族的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是感召和激励整个中华民族的一面永不褪色的旗帜。徐霞客的爱国主义主旨,就是真正地热爱祖国的土地、热爱国家和人民,这种意义上的爱国主义是永恒的,也是我们今天大力倡导的。
为纪念徐霞客诞生400周年,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李先念,曾专门题写“热爱祖国,献身科学,尊重实践”的题词。细读《徐霞客游记》不难发现,热爱祖国是整个徐霞客精神的核心和灵魂,并在他一生的思想发展和行动实践上,起到根本性的主导作用。他同东林党人结交,就可以看出他鲜明的忧国忧民的政治倾向。他不满朝廷腐败无能,正是他热爱自己祖国,对理想中和平、美好的祖国的一种期待,一种热爱。
徐霞客热爱祖国,维护祖国领土完整之情溢于言表。为什么他能尽情歌颂祖国的自然景色,即使是人迹罕见的高山荒野、原始森林,而在他的笔下都是那么壮丽优美?正因为他有一颗崇国之心,以及满腔热爱之情。唯此,他才能做到挚友陈函辉诗句评述他的“寻山如访友,远游如致身”那样,践行“生命没有来处,只有远方”的信念;才能像访友一样愉快而坚定地考察祖国山河,贡献出毕生的精力。徐霞客22岁那年,由读《晋书*陶渊明》而感言:“大丈夫应当走遍天下,朝临烟霞而暮栖苍梧,怎能拘于一地而终老一生?”“今生许身山河,用心触摸祖国的每一寸肌肤”,并为祖国的美景而狂跳欲舞。
我是以景仰之情读《徐霞客游记》的。徐霞客的求知精神、审美意识、实践毅力,以及“咬定青山不放松”终其一生的精神誓言,深深打动我。徐霞客行走天涯,是以其独特的个性,来展现人类特有的求知精神,求真求是,为求知而求知,为审美而审美,为躬亲体验山河胜景而不懈游历。这种对外在世界的纯粹好奇,对祖国大美河山的敬畏,对未知疆域的真实记录,要亲身去体验的求知精神,是人类有别于其他物种的特性,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基本动因,更是热爱祖国美好景观的勇于担当,值得我们学习,更值得我们思考。
英国著名科学家和科学史专家李约瑟,对徐霞客曾有高度评价。他说,最伟大的旅行家徐霞客,毕生考察当时实际上依然不了解的中国西部和西南部的广大地区,他最伟大的发现有二,一是发现西江和长江的真正发源地,二是发现澜沧江和怒江是两条完全不同的河流。
可以想象,徐霞客每天翻山越岭,攀援险峰,涉过溪涧,到了晚上还孜孜不倦,在昏暗如豆的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下详细的亲身观察。他从家乡江阴出发,穿的是草鞋或麻鞋,日复一日,不存在任何功利目的,走遍中国名山大川没进人西南大地,深入不毛之地,一直走到滇缅边境,这是何等的精神?到了夜静人静之时,他还不顾整天跋涉的疲劳,写下如此优美的大地颂歌,是何等超越力量支撑着他,为我们留下如此卷轶浩繁的美丽篇章?
徐霞客花了30多年的时间,走遍了全国最偏僻、最荒凉的地区,饱尝了种种艰难困苦。他的游记读来,感觉不像是17世纪学者写的,更像是一位20世纪野外勘测家写的考察实录。他不仅具有分析各种地貌的惊人能力,也很有系统地使用各种专门术语记载,如梯、坪等,这些专门术语起到了扩大普通术语含义的作用。对于每一种东西,他都善用“步”或“里”等字表述,把其大小尺寸仔细地标记下来,而不用含糊的语句。
是家世中的什么特殊背景、是生命中的什么环节驱动他的心灵?促使他像一颗漫游在外层空间的彗星,循着自己的轨迹而永不歇止?想来还是一颗热爱祖国山川地貌,探究并真实记录峰峦植被的情怀,在驱动,在激励,在鞭策。 正所谓“一执孤伞,饥寒餐露,云霞为友;一枝湘管,气象万千,详录见闻;一行足迹,胸藏沟壑,气吞河山;一道身影,万里遐征,亘古传奇。”徐霞客为后世留下了一笔丰厚的财富,其特有的爱国主义精神力量更是鲜活的、不朽的。
《徐霞客游记》对人类文化的贡献,在于徐霞客用人文精神与科学精神的文字,将中华民族赖以生存的山川大地予以逼真的描画,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的自我意识等方面,完成了开拓性的全方位生态探讨与审美观照。这是一部以30余年的跨越而完成的游记性文献,是以时间为载体点滴而成的。当我要以绘画的形式,且在相当的时间段里创作完成百幅游记,绘画的技法与思想在短时间内要有相当的变化,难度极大。绘画的图式与色彩,可凭借多年的创作经验予以调整与变化,而包括思想意识在内的其他表达,就很难尽善尽美地周全。因为绘画是一种直观的东西,所有内容都需要平面铺展开来,一览无余。
构筑和谐社会是中国人民的千年梦想与追求。徐霞客虽然生活在封建时代的明朝,但他的人与自然友好相处,天人合一的思想情操和热爱祖国、热爱大自然、崇尚科学文化,重视各民族和睦与文化交流的思想,在今日情境下,仍然有着十分积极的现实意义。中华民族要复兴,要强大,要傲立于世界强国之林,徐霞客热爱祖国与敬天爱人的精神,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必将予以大力弘扬。
传承徐霞客人文个性“四大特点”
毛主席曾说,“我很想学徐霞客”。生活在明朝的一个普通人,徐霞客一生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穷其一生,游历天下,用足迹丈量了大半个中国,看尽世间奇景,因执着于探究大自然运行之奥秘,被誉为中国地理学之父,历代史学家公认的“千古奇人”。他不避风霜雨雪,不惧豺狼虎豹,三次遇盗,数次绝粮,几次险些丧命,虽困难重重,却从未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徐霞客人文个性的一大特点。他为了了解祖国的山山水水,用三十余年的时间,游遍了祖国各地,足迹遍布明代的绝大部分疆域,包括今天的两湖、两广、陕、甘、贵、滇等十九省市,他对山水的热爱,无不表现出他的爱国精神。许多次阅读《徐霞客游记》,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当我们讲徐霞客的时候,多数讲的是他的行踪,讲他的游历地点,是否可以把他的这种行为上升为一种精神状态?就是对于自由的追求,对于自己人生自我的实现?当然,这个实现并不是表现在功名利禄上的追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徐霞客把整个大千世界放在了自己的心中,把功名利禄放在自己的心外,这就是他值得后世铭记之处,他为后人作出了垂范。
好奇,是徐霞客的另一性格特点。徐霞客每到一个地方游历,就会充满着好奇,思考着这个地方的山川地貌怎么会是这样?仔细地想、仔细地看、仔细地琢磨,不管是对于石灰岩的研究,还是对于长江源头的研究,他由好奇出发而认真思索。《徐霞客游记》中,诸如山脉河流、地质地形、古建筑、交通状况等各种地理事物,均建立在真实考察的基础上。他的游记与其他游记、地理学书籍不同的是,一是文字优美的形象描述,二是量化的数字描述,其形象化和数字化的说明,均是为了客观地、准确地记录其所见所闻,带有朴素的唯物观点。
探索,这是徐霞客的第三大特点。徐霞客21岁开始泛舟太湖,54岁由云南考察抱病回家,前后30多年奔走于全国各地,足迹东至浙江普陀山,西到云南腾冲,南到广西南宁一带,北至河北蓟县的盘山,遍及大半个中国。大明十三省,全部走遍;三山五岳、长江大河,全部游历。在云南考察一年零九个月,深入14个府考察,几乎他把毕生精力献给了探索自然奥秘、考察山川河流的地理学事业。在旅途中历经种种磨难,攀悬崖,渡急流;冒严寒,斗酷暑;忍饥渴,避豺狼;盗贼侵扰,仆从相弃;夜宿霜露之下,日困崖谷之上;最终力心交瘁,两足俱废。但这些困难均挡不住徐霞客探索前行的足迹。他所创立的前人未创立质学问,描绘了前人未见识过的场景,积累了前人著述中不曾见过的宝贵资料,其根源在于他长期丰富的实地开创与探索而成。
记录,属于徐霞客人文个性的第四大特点。徐霞客在游历的路上,不管多累,不管多忙,到了任何一个地点,都会在灯火底下,认真记录“今天我走到了什么地方”,这是一种自然的记录。其间,有关云南的《滇游日记》竟达25万字之多,详细记述云南境内明末城镇五十余处,这些地方中的大多数,都是云南著名的文化和自然遗产。当他再游嵩明时,被嵩明深厚的文化和秀丽的山水多样性深深吸引,遂对嵩明独特的自然风貌或优美的自然地域留下了详细记载。以我陋见,游历期间没必要去描写自己宏大的理想,或者描述对某个东西有多大的感悟,只要将眼睛所看到的东西真实地记录下来,或许这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徐霞客用一生的时光,去做了一件他想做的事。在我的心中,这是最有价值之壮举,令人崇尚。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及好奇、探索、记录这四大人文特质,连同他的那道不畏艰难、奋勇前行的身影一起,令我肃然起敬,永远挥之不去。我钦佩徐霞客较真的劲儿。因为较真,他尽管数次出生入死,也要完成儿时立下的誓愿;因为较真,他年过半百了,依然出发考察长江源头。为什么要跋涉险地?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才会处处发现惊喜,不至于空虚无聊碌碌无为。徐霞客人文精神中的“四大特质”,实属当下美术创作不可或缺的宝贵精神财富,不忘初心,不负韶华,坚定信念,为社会创造更多有精神食粮价值的作品,当代美术工作者任重道远。
学习徐霞客开拓进取的创新精神
创新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是国家兴旺发达的不竭动力。正是由于徐霞客“时日弥久,积淀日厚;空间益广,见识日深;历经艰辛,方见世奇。”笔下鸿篇巨著《徐霞客游记》光耀后世,有了与张骞、唐玄藏并列史册的“游圣”誉称。时下每年5月19日的全国旅游日,既是徐霞客游记开篇的日子,也是纪念这位先驱的美好回望。
徐霞客身上体现的精神文化,突显“创新”要素。他舍弃仕途、探索人生新道路,纠正前人错误、开拓求知新方法,独具质疑精神、独树一帜新学科。他的精神文化,立足求实,贵在创新,是地理学难以攀越的标杆,是中华民族文化自信的成功典范,是我们认识客观世界、治学研究、济世民生的宝贵财富。
一是质疑。“尽信书不如无书”,人们的认识总受到空间、时间的局限,对真理的探索永无止境。中国古代地方志书不少,虽然具有史料价值,但作者几乎没有作过或只很少作实地考察,因此资料来源只能是汇抄旧书,或摘录地方报呈,相当部分未经考察验证,不少知识似是而非,论断错误不足为奇。徐霞客每到一地,先是想办法获得地方的志书,加上实地考察,询问当地人,就能提出对前人书中的错误质疑,如在嵩明游记《盘江考》中,指出了前人史书的错误之处。
二是寻源。“不到黄河心不死”,寻根山水,顺江考察,是徐霞客的风格,其刨根问底的精神令人叹服。他在路途极为不畅的情况下,一路依仗双腿行走,考察出了云南六大水系,令人叹服至极。尤其是,在前往嵩明考察杨林海子和盘龙江水系两大水系时,是在从滇东往滇南、顺南盘江考察回来、深入滇南数千公里的基础上,第二次进入嵩明寻根北盘江源头进行的。
三是严谨。为准确得出北盘江源头所在,除在嵩明一路寻游之外,徐霞客还寻找南京金山法师,力求通过同乡帮助他解答一路心中的疑惑。这是一种及其严谨的治学态度,实地考察、翻阅前人史书和询问当地人结合,尽可能得出唯一性结论。
四是辩证。徐霞客两次横穿嵩明,以眼中的高度与目测的距离,把在杨林主峰看到的药灵山和从寻甸羊街看到的药灵山进行比对,以准确描述事物的真实性,其比对分析、多角度的归纳总结,显现其辩证的认识观。
以我之见,画家是依仗眼睛与双手表达思想的行动者,绘画全过程,犹如技术含量较高的劳动,极富创造性。再多的想法,只有在宣纸上,通过线条与色彩的无穷变现,通过笔端一起一收刹那间的顿挫与使转,才能宣泄并实现心中的创新理念。毕加索有言:艺术本身不变,而是人的思想在变。画家寻求创新之路,关键在于思想之变,在于自我理念的更新与突破。真正在艺术上有追求的山水画家,应当既有在画斋中传神临摹古人优秀之作本领,又有出远门写生描绘大自然雄伟景色之特长的“两手硬”。写生过程中,无法在一幅画中包含所有的山水景色,但尺幅千里,就能把自己的情感在方寸之间呈现出来。山水看似无情却有情,笔墨也是如此,只有在写生挥洒时倾注了情感,才能实现情景交融、互为辉映的愿望。传承中学习古人,写生时师法自然。古人的优秀传统该尽善尽美地承继,眼前生动的自然美景更应当倾情演绎。写生山水,朝夕之景不同,四时之景也不同,移步换景,就是一幅全新的画面。大自然千变万化的山山水水,赋予了画家无穷的创作激情,敬畏自然,讴歌美景,山水画创作者大有作为。
一个时代的画家,必须关注时代之精神,探究自己所处时代的时代精神,脱离时代精神的艺术仅是单调的慨念和观念。艺术总是要承载的,是高度艺术表达的时代精神。回望新中国总成立初期的美术作品,如董希文国画作品《开国大典》,直至今日,只要你站到画前,那个时代的气息依然会扑面而来,真实感受到宏大而叙事的记录。石鲁国画作品《转战南北》,把烽火战争的场面予以更人性化地处理,陕北的黄土地为背景烘托着伟人的智慧与胸怀。陈逸飞、魏景山合作的油画作品《占领总统府》,展现宏大的历史场面,充满着浓郁历史感和使命感,画面以独特的构思和形式,再现了历史的风采情怀。还有罗中立油画作品《父亲》,同样具有时代震撼力。其他艺术领域也是一样,凡是突显那个时代精神的优秀艺术作品,电影也好,小说也罢,当后人谈到那个时代时,总是绕不过去的话题。纵观古今中外,历史上留存至今的名作,都出自当时时代的集大成者。鉴赏这些经典之作,你能接受到他们所处时代的特有气息。如果今天我们的艺术家创作总是囿于传统题材,追求的目标是画得和古人一模一样,那100年之后的人们,如何从我们的作品中获取我们这个时代的特有信息呢?
绘制百幅中国画《话说徐霞客游记》选题研发项目全过程,也是我探求中国画创作的变化和创新之路。自2019年3月起,随着项目推进全面铺开,我的认知轮廓也愈见清晰。首先,艺术创作必须有实地采风写生作支撑,走出画室去寻找自然万物间有属于自己符号的艺术精神与语言。历数一年间,我背起画架,手携速写本,沿着徐霞客当年行进足迹,跋山涉水,且行且记,画幅随脚步延伸而叠加,几乎走遍了徐霞客踏访的每一处。其时,空山寂寞,满目荒寒,静默远山,那重山叠兀生发着我笔底的无限遐思,而气势雄伟的山川,又使我生发宋画神韵与时代精神契合之联想。采风途中,时常会被千奇百怪的峰峦地貌而吸引,忍不住大声赞叹;时常,又会被神秘而远古的旷野景致所震撼,止不住流连忘返的步履。累积而成的上千幅采风速写画稿,既提升对于徐霞客人文精神的再认识,同时也感悟到,自然之美才是大美,即便一座古亭,一面石壁,一川碧流,抑或渔舟泊岩脚而息之景,山川薄雾与从林隐寺之貌,也有其幽深的禅意,也有桃花源记般的仙境,行走之路,就是发现之路。眼有多高,手就自然有多高。只有用心用情细致体察所得,才有发现的收获可得,才能夯实中国画传承与创新的基石。将写生稿转换成中国画的过程,就是将自己采集于名山大川的气息与感受直抒胸臆地表达出来,全身心投入,去完成二度创作。
沿着徐霞客走过的路途实地写生,时常怀揣崇敬与渴慕的心情。写生属于画家的一种生活状态,灵泉之中本有一种幽秀并集的气息。写生之时不仅为眼前的灵山丽水所触动,也常常被充满神秘而鲜活的气息而赞叹,思绪翩翩。虽然我们生活在瞬息万变的当代,但自然山水仍旧保持着原本的地质风貌,万峰对峙,烟云万象,不为尘世所动。尤其是登高远眺之时,面对满目烟云和青山绿水,创作激情油然而生。目睹云霞峰峦的变化莫测,就会感觉到自然界造化之功的神奇。诚如古人所言:“山水画者,自然造化胜之意境”。
其次,画家需要终身学习,放开眼量提升认知,用实践提振自我“精气神。”其过程与人生同步。画者独步,唯有具备敢于弃、弃人所取和执著而取、取人所弃的胆识,方有“坐残明月”的享受和“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收获快乐。把绘画作为终其一生的事业,就必须在守住寂寞中砥砺前行。其时,学习基础扎实了,创新底气自然也就厚重了。黄山是徐霞客四次登攀之地,前人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峰”之诗句。作为一位山水画家,黄山当属必去之处。但沿着徐霞客当年走过的路途再登黄山,亲身体验其当时的艰辛与不易,心头的感觉就迥然不同。2019年,我又专程去五台山、恒山等地,追踪徐霞客踏访与探索之路。前后10天时间里,所有的情绪完全沉浸在了徐霞客的世界里,一边领略当年游圣的献身与探索精神,一边实地写生,总共创作了50多幅实地写生画稿。更可贵的是,沿途留下了许多创作思绪。
山水画在中国画历史上为什么高于人物画,而且得到了文人的崇尚?除去历史原因,是因为山水更能展现文人的心境。中国艺术在晋唐时就把自然景色与艺术家的心境融合在一起,倡导艺术家走出画斋,行进到山林、竹林中去写生,描摹大自然美景,寄情自然,让艺术直接来源于生活。域外实地写生,就是将书法的线条引申到自然的山水和花草生机勃勃的生长中,滋生出一种线条的美感。这种来源于现场之“写”生,既不等同于简单的自然摹仿,而是赋予了生命力的气息;也不与西画那样对着模特儿缺乏情感交流地画画,而是把生命的创造力和自然创造之气,予以高度融合于一起。唐代画家张彦远将这种创作状态称为“气韵生动”,对于后人而言,它既是国画家对创作慨念的全面概括与总结,也是国画家与自然的互动。写生过程首要突显的,就是把自然中富有创造力的千变万化的生命气息,尽善尽美地演绎出来。还有就是营造自然中最富生命力的气脉,气既是自然的造化,又是国画家笔墨与自然美的互动。前辈画家郭熙曾说:“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激者,有可居者,画风至此,皆入画品,君子所以渴慕临泉者,正谓此佳处故也,故画者当以此意造”。
“一顶巴拿马草帽,一身简易的硬汉行装,永远在大自然中行进,永远在笔墨砚画稿中行走。”这是当代著名文化学者、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毛时安,对我重走徐霞客探索之路,实地学习徐霞客开拓创新精神的描述。我当以此为鞭策,再接再厉。
与我而言,倾注全力创作百幅与徐霞客有关的画画,还有一种特别情怀,就是深受江南文化的滋养。我生于人杰地灵的上海嘉定,自小受家中父亲熏陶影响,包括诗歌文赋与书法绘画等在内的江南文化,耳濡目染、外化于行且深植内心。尤其是,同为乡贤前辈的陆俨少先生,其毕生创作的大量诗文绘画,一直是我景仰的楷模。徐霞客的故乡江苏江阴,同属江南文化地域。随着年龄增长,我内心追随徐霞客步履,用纸与画笔述说爱国情怀的想法,愈发强烈。在专程朝拜徐霞客故居,仔细观摩每一件藏品,知晓其背后故事,尤其是他“一生只做一件事”的咬定青山不放松精神,犹如强大磁场般地吸引并触动了我,点燃了我久久积攒内心的愿望。于是,愿望化为了行动,2019年3月,百幅中国画《话说徐霞客游记》的开笔仪式,选择在江阴徐霞客故居进行。伴随着众人目光,我手持饱蕉浓墨的画笔,尽情宣泄胸中块垒之时,心手双畅滋味,油然而生。心之所向、所至而往,心潮逐浪高。我心中默念有词:我将沿着徐霞客的道路,一直走下去。
山水画是中国画的重要门类,通过刻画名山大川形象来展现背后精神层面的内涵,是对画家双重的考验。除了笔墨技巧之外,考验画家必须用经过提炼的思维,通过画面来映现前贤所要表达的生活方式和哲学精神。以画一百幅画的方式来致敬徐霞客,如同一场马拉松赛程,需要画家投入超常的精力、专注力与意志力。我希冀用我的所有努力,将视角聚焦于传统经典名著题材,用中国画形式表达民族经典,为建立民族的文化自信推波助澜。
百幅中国画《话说徐霞客游记》绘制中,我力求在墨痕的线条、纸面的色泽以及画面的意境上有所进步。线条是中国画安身立命之本,最重要的表现手段,它合乎绘画的二维本质,依赖其划分区域。“线”具有强烈的表现力,“线”的造型与“一线二面”的认识,无疑是中国画的精髓。创作期间,我试图将新的认知与纯熟技法融合其间,展现新的面貌。其次,包括墨痕在内的色泽应用引入新元素,“五墨具备”与丙烯等颜料择量参与,宣纸效果呈现了特有的亮丽,而线条、块面、色彩营造的多维空间通透,也有了改观。画面意境着重传承中有所创新,既显现宋画雄强刚劲之手法,也有元画典雅秀润之意味,探索将众多前贤的笔墨语言在画面上合理贯穿,以现代人的审美视角,营造笔墨当随时代的氛围。在我看来,百幅中国画《话说徐霞客游记》的创作,除了关注画画本身之外,更重要的是关注中国文化的传承,关注中国文化的爱国主义情怀。不负韶华,用手中画笔述说爱国主义情怀,是当代美术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与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