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晴山堂石刻》镶嵌于江阴徐霞客纪念馆三面粉墙间，石刻文字记载上起徐氏九世徐麒，下至十六世徐有勉（徐霞客之父）之世德，尤详于徐霞客之母王氏之奇节；时人关于徐霞客的题咏，徐霞客与大儒黄道周的唱和诗及大学士文震孟等人诗跋，也载其中。其年代从洪武开国之初一直延续到崇祯末世，几与朱明国祚相始终。其作者与书写者多为明代列朝名臣显宦，文坛艺苑宗匠巨擘，诗文辞赋碑传铭赞记序题跋各种文体俱备，众多书家各自所擅真行草隶皆具。石刻乃是研究徐霞客及其家族，明代社会史、文化史、艺术史、思想史的珍贵文献，2001年被列为国家重点保护文物。
晴山堂始建于明泰昌元年（1620）。是年徐霞客游福建仙游九鲤湖，祷于神祠，问母“病疽”吉凶。梦中竟得仙词：“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当户转分明。” 是吉兆。及归，母病果愈。因建晴山堂庆贺，取“晴转南山”之义，并向各地名士征集贺词，画坛良工制《南山雨晴图》。复与族兄遵汤（仲昭）搜集列朝名公为徐氏先世所题遗墨，“统为之刻石” 。天启四年（1624），徐霞客为母祝八十大寿，请吴中画师陈伯符与张灵石（一作苓石）合作画《秋圃晨机图》 ，并广征名人题咏，“诸名公歌咏累累也” 。明年，孺人病卒，霞客匍匐告哀，乞诸公名家为母作墓志铭，及父母合传、合葬墓志（有勉先卒）。诸家围绕“南山雨晴”和“秋圃晨机”主题所作诗文，非成于同时，又因作者居地远近不同，所以直至崇祯六年（1633）尚有陆续送达者。天启四年以来征集到的当代名人作品和墨迹也一并摩勒上石。从泰昌元年到崇祯六年，十余年间，徐霞客为了建造晴山堂，搜集历朝名公表彰徐氏世德的遗墨，征集当代诸公名人为其双亲所作碑传题咏，又镌石制碑，拓印成帖，长年劳瘁，耗尽心血。其精诚孝思感动了许多时贤名流，无不乐于为之撰文赐墨，交口称赞霞客是当世奇男子。徐霞客也了却了一桩文化心愿，完成了一件文化使命。从此他便可以掉头长往，作艰苦卓绝的西南远游和考察了。其游发轫于两年后的崇祯九年，终于十三年。《晴山堂石刻》与《徐霞客游记》是徐霞客一生创建的两大文化工程。
《晴山堂石刻》自1620年建立，至1967年“文革”结束，经历三百余年历史沧桑和多次劫难，其中以明清之际兵燹与“奴变”为最剧。今日晴山堂为1978年在徐氏宗祠旧址上重建，现存石刻76方，约为原初的三分之一，拓于清初的《晴山堂帖》今存95篇，也不足原数。石刻既有毁失，拓本也不全，我们能否从现存明代文献中搜得一些石刻和拓本遗文呢？笔者在披览晚明别集时，惊喜地发现五篇诗文为石刻所遗，其中三篇是关于徐母八十寿辰的题咏，二篇是关于黄道周酬赠徐霞客的题记，分别收于娄坚《吴歈小草》、李日华《恬致堂集》、张溥《七录斋诗文合集》。三位作者都是晚明文化名人，与徐霞客同时，又均与徐有过交往，且比霞客年长，娄长32岁，李长21岁，与霞客关系在师友之间。鉴于今人所编有关徐霞客的年谱、题赠、书牍、序跋等研究资料，以及著述、论文，对这五篇石刻遗文都未曾披露，故有必要在此公诸“徐学”研究者和爱好者，并略加考释说明，以供参考。
二
娄坚《慈母篇为江阴徐振之赋》：
有客拏舟憩江涘，来访衰颓坐移晷。觌面已知澹荡人，闻言更悉孝诚媺。先公之年仅逾耆，淡于嗜好耽经史。高门赫赫多所嗤，幽人楚楚每自拟。老母茕茕抚稚孙，早勖瞿瞿友良士。欣睹垂髫笔吐花，求得同声嚼清征。学殖无烦为断机，朋来争羡如归市。生男幸已授一经，骧首当期鹜千里。饱德应殊诧酒肠，远游似可夸屐齿。东浮雁荡西攀华，目存心忆笔旋纪。归来具为高堂言，频得慈颜一粲喜。子于养志甘栖迟，母以达材卑窳啙。我闻斯言三叹息，此慈此孝孰与比。前啬后通理固然，天乎人也名当起。国初尔祖布衣公，使蜀辞官促归辔。折冲樽俎已伟哉，脱屣簪裾尤卓矣。君今父子当升平，屏迹湖山逐兰芷。诒谋趾美信所如，朵颐咋指夙所鄙。会当特达游岩廊，岂复婆娑傲耒耜。泉壤之荣在目前，歌以言之日可俟。（《吴歈小草》卷三，《四库禁毁书丛刊》本）
娄坚（1554-1631），字子娄，号歇庵，苏州嘉定（今上海市嘉定区）人。幼好学，其师友多出归有光之门，学有师承，经明行修，乡里推为大师。诗文和平安雅，书法妙天下，与唐时升、程嘉燧、李流芳并称“嘉定四先生”。有《学古绪言》、《吴歈小草》。《明史＆#8226;文苑》附唐时升传。
天启四年（1624）冬十二月 ，王孺人八十寿辰。是年夏秋，徐霞客亲往苏州、常州、无锡、松江等地征集诸名家寿文，嘉定娄坚也在其中。他由水路来访，船就停靠在江边；此江即练祁塘，或称练川、祁江，东西流向，与南北流向的横沥河交汇于嘉定城中 。二人倾谈良久，不觉时光移逝。娄坚时年七十一岁，自称“衰颓”，霞客三十九岁，正当年富力强。娄坚对霞客的第一印象，是“澹荡”、“孝诚”，可谓知人。诗中称赞霞客之父徐有勉之隐德，他早逝于二十年前（1604），故称“先公”。“稚孙”指王孺人之孙、霞客之子徐屺，生于万历乙卯（1613），即诸家所称“卯孙”者，时年十岁，已露诗才，“欣睹垂髫笔吐花”，可喜可贺。对于霞客尤多美词，除“澹荡”、“孝诚”，又有“授经”、“骧首”、“饱德”、“远游”等等。而是子是孙皆孺人“茕茕”鞠育鞠养之硕果和劳绩，这也是《慈母篇》歌颂的重点。诗人特别褒扬孺人能遂子远游之志，期其腾骧“千里”，霞客能慰母好奇之心，游归必告以殊方山水异物，以博慈颜“一粲”。娄坚对这种摆脱了世俗习见羁绊，不以富贵贫贱为转移的母子关系、伦理观念，深为赞叹：“此慈此孝孰与比！”最后追溯徐氏发迹起家者九世祖徐麒，洪武间奉诏使蜀，事竣还京，乞归养亲，德馨播于朝野，一时名公题咏序记甚夥，俱载《晴山堂石刻》。
娄坚《慈母篇》较之现存祝贺徐母八十寿辰的诗歌，不但篇幅长，而且凸显了王孺人的母德和徐霞客的奇行，兼及其祖其父其子，如一幅浓缩生动的家族图谱，其词圆融典雅，真所谓善頌善祝。又以妙墨书之，诗书合璧，宜为徐氏喜纳，勒之贞石。其实在十年前，娄坚与徐霞客已有交往，故对徐家知之甚详。那是在万历四十二年（1614），徐母王孺人七十岁时，娄坚奉献贺诗一首，诗云：“畴昔釐居日，百辛无一甘。寻常躬爨溉，劬瘁课耕蚕。鹤寿人间算，鸿恩天上覃。童儿欣绕膝，探袖擘霜柑。” 检阅丁文江先生《徐霞客先生年谱》及以后诸家“新订”、“重编”年谱，还有诸多研究徐霞客的著述，都未提及徐霞客曾庆祝王孺人七十寿辰，和娄坚撰此贺诗之事。附录于此，以补遗佚。
三
李日华《题徐振之母秋圃晨机册》：
西极金母生二十三女，分主霄空，唯少子李玉郎监领岳渎，风雷百部随之。谌母感斗中孝悌明王为子，大弘真化，启吴、许斩妖，匡劫辅运之事。骊山母潜行独迈，授阴符于李筌，泄机钤之秘。又有余杭母，酿法妙绝，神仙王方平饮之，以为同于天酒。大都田亩里巷间，荆门荜户，白发青裙，而浑世训家以自寓者，赛有上界仙姥，非凡眼所能识也。即丈夫辈昂昂落落，腹贮奇书，足历名胜，出则快论雄谈称长江湖，入则舂米撷蔬以悦所亲，陶然以忘世者，岂无挟而然哉！是亦童初易迁中人，出以游世者也。海上徐振之过余清樾堂，脱屣振尘，咸作霞雪松云之气。已授一编，读之，则其太君王孺人《秋圃晨机图》，而诸名家为之扬厉者，天风流铃，清响不乏。然余以为此世语耳。是母是子，世不多见。人又多局世眼，不能超然有真赏。余故独发世外之论，非诞也。唯腹贮奇书，足历名胜者，当默会余意。（《恬致堂集》卷三八，《四库禁毁书丛刊》本）
李日华（1565-1635），字君实，号九疑，别号竹懒，浙江嘉兴人。万历二十年（1592）进士，历任江西九江府推官，河南汝州判官、开封府西华知县，官至太仆寺少卿。性和易安雅，恬于仕进，前后居家二十余年。博学好古，精于鉴赏，善诗文，工书画，山水墨竹，格韵俱胜。有《恬致堂集》及《六砚斋笔记》等杂著。《明史＆#8226;文苑》附王惟俭传。
这篇征文也是徐霞客亲自登门求得，时间当也在天启四年冬十二月王孺人八十寿辰前的夏秋季节。他来嘉兴拜访李日华，在其清越堂会面，给主人的印象，“脱屣振尘，咸作霞雪松云之气”，神情仪态迥异俗子。他还向主人展示《秋圃晨机图》及诸名家题咏序跋，主人观后，既赏其文清迈，但也觉得有些品题识见一般，未免“多局世眼，不能超然有真赏”的疵病。临到李日华自己撰写题词，当然不肯重复别人的套话，或简单复述徐母和霞客的情事，而求别出手眼，“独发世外之论”。李日华喜好道书神仙之说，故落笔便腾空而起，迭用“西极金母”（西王母）、“谌母” 、“骊山母” 、“余杭母”等仙话；忽然又从天上落到人间，指出在“田亩里巷”、“荆门荜户”、“白发青裙”普普通通老妇中间，也藏奇女子，“赛有上界仙姥”，只是凡眼不识罢了。这是献给王孺人的一份珍贵寿礼，也是赠予天下平民贤妇良母的殊荣，反映了李日华的妇女观也与世眼俗见有别。文中“即丈夫辈”九句，高扬徐霞客践行的生活道路，和达到的人生境界，实非耽耽逐逐科举功名者所可企及。要之，“是母是子，世不多见”。李日华确是王孺人、徐霞客母子的知音、“真赏”。
四
李日华《题徐振之母秋圃晨机图册》：
秋林机杼答寒螀，宝婺凝晖丽七襄。瓮汲灌余浇术水，岳游装就采芝囊。烧残荳秸供灰画，引得藤枝架笔床。天上只今归谌母，斗精千古辅明王。（《恬致堂集》卷六，《四库禁毁书丛刊》本）
李日华分别用诗与文品题《秋圃晨机图》，祝贺徐母寿诞，体现了他对孺人和徐霞客的一片盛情和敬意。这首七律不似其文跳出图画发议论，而是按图咏歌，集中表彰徐母的美德。首二句以天仙织女（宝婺）比拟徐母勤劳纺织，其布精美，“孺人织布精好，轻弱如蝉翼，市者辄能辨识之” 。次联写母当霞客出门旅游，为治行装，及归，观其所采仙草，听其所述奇闻，“母色意大惬，煮蒲烹茗，为振之贺” 。第三联写孺人教卯孙读书写字，“课振之之元子卯君读，每晨光达于壁，杼声与书声相答响，母意大得” 。末二句由上文“谌母感斗中孝悌明王为子”事化出，以徐母比拟女仙谌母，教世人行孝慈之道，功德无量。
五
李日华《书黄石斋先生赠徐霞客游盘山歌后》：
海上徐霞客，生秉异气，掇置万事，一意与名山为缘。五岳之外，峄如之阜，攀揽俱尽，重岩复阻，几与猿鸟斗捷，饱其诡状。即走海内名节懿行、盛藻奇杰负物望者，千里造前，相与出袖果囊药，且啖且谈，无不为色飞起立，吐语以张之，裒然有秩矣。若闽海黄石斋先生所挥数百字，则霞客踉跄塞雪中，冒虏冲而得之者，语言激壮，字画波险，一展视，英采照人，宜霞客神愉志满，如馘楼兰之首，而饮月氏之血也。老夫颓坐竹下，遘此奇客奇事，奇文奇迹，快未尝有，为泽剑首者累日。（《恬致堂集》卷三六，《四库禁毁书丛刊》本）
徐霞客生平最钦佩的人物是黄道周（1585-1646）。道周字幼平，号石斋，福建漳浦人。天启二年（1622）进士，授编修，以文章风节高天下，学贯古今，诗文敏捷，书画奇古。徐霞客与他四次会晤 ，建莫逆之交，称其为“至人”，“其字画为馆阁第一，文章为国朝第一，人品为海宇第一，其学问直接周、孔，为古今第一” 。崇祯二年（1629）之秋，徐霞客北上京师，游盘山，未留下游记。三年春二月，黄道周由漳入京，道经常州，作七言长歌“天下骏马骑不得”赠霞客。自跋云：“徐霞客携小舟追予至丹阳，感念昔日万里造膝，今复依然得陈宿诺，为之道故，不觉成篇。崇祯三年二月既望，漳海石人黄道周急就之章。” 郑鄤跋黄诗亦谓遇于丹阳，且在坐次，“（霞客）闻石斋之过也，追及之丹阳，得所为诗而归” 。文震孟跋亦谓：“石斋北上，又冲寒追及于云阳道中，沽酒对饮，且饮且题诗，诗成而酒未尽。文不加点，沉郁激壮，遂成绝调，概以奇人遇奇人，当奇境而成奇文，固宜也。” 丹阳本楚之云阳邑，三国孙吴置云阳县。而李日华书后云“则霞客踉跄塞雪中，冒虏冲而得之者”，以为霞客追黄道周直至北地，且冒战场烽燧；时清兵连克河北滦州、遵化等地，“京东列城多失守” ，即李日华所谓“冒虏冲”云云，所言与史实吻合。但据黄道周自跋和郑鄤题跋，霞客追及之丹阳而归，实未“踉跄塞雪中”。或许是他误读了文震孟跋“石斋北上，又冲塞追及于云阳道中”云云，混淆了古今同名异地关系，把丹阳古名云阳挪到北方去了（北方有几个地方在不同历史时期也都称云阳）。李跋“奇客奇事奇文奇迹”也由文跋“以奇人遇奇人，当奇境而成奇文”翻出。文跋作于崇祯四年（1631）夏五月，李跋盖作于同年稍后。但这并不影响李日华就同一题目创构佳篇。
徐霞客持黄道周所赠题诗手迹来嘉兴，重访李日华并请书后，距上次会晤清越堂（1624）已经七年了，日华垂垂老矣，故自称“老夫颓坐”。他对重见霞客“奇人”，复闻其“奇事”，又读黄道周“语言激壮”之诗篇（“奇文”），而观“字画波险”之书法（“奇迹”），非常兴奋，“快未尝有”，久久不能平静（“泽剑首”事见《礼＆#8226;少仪》），待心情稍平，乃作此跋。这是一篇经过精心结撰的作品，虽然不满二百字，风格雄奇警拔，善于形容，徐霞客的精神气概、奇情异状，乃至观看黄道周诗书时的神气情态，都描摹如生。倘置之文震孟、陈仁锡、郑鄤、项煜诸名家题记中，当推为白毛。
六
张溥《题黄石斋先生赠徐振之诗》：
久不读黄石斋先生诗，意中忽忽不乐，强以唐人压之，如挟《文选》临东坡，难相下也。比见赠徐振之之十韵，又追送大峰岩十六韵，觉风人在是，非河汉矣。昔昌黎伏处阳山，区册自南海拏舟访之，喜送以序。先生家隐不异昌黎，漳又闽岭奥区，去吴五千里，振之蹑屐从游，致与区生等。先生手篆图书二方，属振之贻予，顷既作跋，用署纸尾，古字虬盘，飞鸟翥跃，犹然列峰面目也。（《七录斋诗文合集》卷三，《续修四库全书》本）
张溥（1602-1641），字天如，号西铭，苏州太仓人。幼即嗜学，所读书必反复手抄，因以“七录”名其书斋。崇祯四年（1631）进士，改庶吉士。创立复社。诗文敏捷，对客挥毫，俄顷立就。有《七录斋诗文合集》等。《明史＆#8226;文苑四》有传。
崇祯六年（1633）秋，徐霞客赴漳州访黄道周，会于大峰岩下 ，二人拈阄作诗，各得十六韵。黄诗小序云：“徐霞客自毘陵（常州）来访予山中，不一日，辄搜奇南下。觅蓝轝追之，百里乃及，相次于大峰岩次；兼访刘完公孝廉，不值阻雨。分阄各得十六韵。”即张溥所称“追送大峰岩十六韵”。道周又作七言绝句十首以为赠别，亦有小序：“前在雁宕，见陈木叔送振之诗 ，有云：‘寻山如访友，远游如致身。’ 甚爱之。今振之重自漳中归，遂用此为韵，得十绝请政，并以为别。”此即张溥所称“赠徐振之十韵”。盖是年冬，徐霞客由闽归吴，道经太仓，向张溥转递黄篆印章二方，并出示道周赠诗凡二十六首，请为题赞。张溥欣然命笔，既赞黄公之诗有“风人”之致，又称黄、徐之相契如韩愈之与区册 。又感黄道周所贻图章，惊其“古字虬盘，飞鸟翥跃”。可知黄道周不仅以书法名世，而篆刻也奇古飞动。去年，即崇祯五年（1632）七月之秋，徐霞客与黄道周泛舟太湖，还宿楞伽山（上方山），同以“孤云独往还”为韵，各赋五律五首。霞客先成，道周继而和之，以为“不能如振之之体物备妙也”。并以小楷书先录徐诗，再录己诗，其书妙得晋唐风韵，皆镌于石，并有拓本传于世。而崇祯六年黄道周赠徐霞客二十六首绝句，想也是小楷真迹，还有张溥的这篇题跋，都未见于今之石刻与法帖，可惜！
作者工作单位：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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