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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本不该如此失真——就《腔调》涉评徐霞客问题与夏坚勇先生商榷

江英仁
 
 
一  《腔调》涉评徐霞客
 
今日有位朋友叫我看看《江阴日报》的一篇奇文。我粗略浏览一遍之后想:这是写得不错的一篇序文,何奇之有呢?
这就是你发表于该报副刊“澄江书话”栏中的大作《周华军的腔调
——周华军‹十年游踪›序》(简称为《腔调》,下同),当是说明文字之一种吧?抑或是篇暗藏犀利之杂文?我并不太懂。附带说一句,以下引号中文字皆出自《腔调》,不敢有差错。反正我粗读第一遍的印象是写得蛮好,笔头功夫了得!
比如谋篇布局:(1)先由议论切入,将周作者与徐霞客做一比较,并归为同类,肯定了新书的成就;(2)接着就举例说明新书的写作特色,并通过对比来强调其作品“分量”“不同于一般”,借此谈谈对徐霞客及其游记的不同看法;(3)再次总评一下,收束全文。文章架构合乎逻辑。再说那行文,真是运笔不凡,起承转合如行云流水,有一气呵成之感,畅得很;而且语言不俗,遣词造句能旁征博引,有珠玑隐现之气,如“为赋新词强说愁”之类,岂不雅得很。
你我素未谋过面,文章也头一次看到。因为朋友介绍说你是江阴的作家,而徐霞客又是江阴人,就先自有了几丝敬佩之意。又听说你的某某作品曾获得过中国某某大奖,更增了几分信赖。尽管你的获奖作品,大多数江阴市民圈中并无知晓,我还是担心本文过多奉承会“引起乡党的忿懑”,难以避嫌。于是只好学你样“那就不说也罢”。
而且,按一般时兴程式,讲些好话后务必口风一转,做些规劝鼓励的表示才够朋友。所以,如果一定要寻些“小小的不满足”的话,《腔调》似乎有点圆滑,乃至偏激,好像因为从不见江阴人(特别是江阴作家)有和你一样的文字点评,便卓尔不群起来了。前不见来者,后不见古人,念暨阳之悠悠,独喜极而涕下乎?!殊不知圆滑、偏激之类雕虫小技,在当今有些作家文人之写作习惯形成中,早已是类基础性的训练了。如先生你有些感染,不足为奇。
江阴名人的文章,又是发表在理当拥有数十万读者的家乡日报上的,只要知道了,就该认真讨教学习才对,美在哪里、奇在何处总该搜索一下吧?粗粗浏览一遍后便想当然,露出副粉丝般摸样,实在是种大不敬。这不是我的性格。学学问同做学问一样,是不可不求甚解的。于是我真的抽空多读了几遍。哪知这一细读、细品不打紧,两胁间竟涌现出许多莫名的哀痛来,真想对你说声——
先生,你本不该如此失真!
 
二  《腔调》涉评徐霞客的主要论点
 
你为非徐霞客的新书出版而写的书序《腔调》,全文约两千字,其中直接评论徐霞客的虽只四百字,而作为对徐霞客议论、评价的背景及比较性依据的说明文字倒近千字了,两者相加几近七成。着实令人惊诧。而关键的也只是想让世人相信你的那闪光的几句——
(1)徐霞客及其“游记一类的文字”不过是“一不留神就玩大了的”而已,是“玩出来的”。
(2)“《徐霞客游记》……通篇都是流水账”。根本不如“某人的游记”“更难得的……率性与真诚,……显示了某种精神气质上的高贵与执着。”
(3)“《徐霞客游记》的文笔固然相当优美……却不见少许关于社会问题和民生冷暖的内容”。
(4)“我也因此一直不认为徐氏是一位伟大的文学家”。
 
三  《腔调》引人深思
 
今天我要同你商榷的是第(1)点。但就是读到你在全文即将收官前所显示的第(4)点中的“徐氏”时,就让我对《腔调》顿生一种并不仗义之感,于你是篇末点旨,于我是首露阵脚,所以要先说说。
这“徐氏”,根据上下文意思完全可以断定,你实在是指的“徐霞客”。称徐霞客为徐氏,本无可厚非,也无恭敬与否之别。可如先生那样,在高调批判徐霞客及其游记之种种应该说是极为严重的“缺失”而感到“小小的不满足”时,又忽然担心起“也可能会引起乡党的忿懑,那就不说也罢”来了,恭恭敬敬地将徐霞客称为徐氏了。这就难免使粗心如我之读者生发些联想:感到“这样评论徐霞客可能有点大不敬”的你,忽然自知之明起来了吗?还是以为无人敢戴乡党帽子来辩论、你的评判自然成铁论,而可轻松放肆一下了呢?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以你的《腔调》吸引了我,甚至敲开了我思绪的闸门。而且,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四  《腔调》第一段评论就失真
 
言归正传说开头一段。
你明知“游记一类的文字”的产生,至少会有三种以上的情况(作家都会晓得),却故意有选择地归结为“有目的记”的“作家”和“信笔为记”的“游客”两种情况,以便把当今人们誉之为“游圣”的徐霞客简单地归入“游客”周某的同类,为后文进一步讽刺、揶揄、否定徐霞客及其《游记》的伟大成就做了铺垫。你以“游记一类的文字”是在不经意的玩儿玩儿中玩儿出来的游戏文字模样开头,确能迷惑人,以为你是在游戏人生,发发牢骚而已。哪知你偏不说游记“文学”,而只说游记“一类的文字”,也是为了否定徐霞客是游记文学家而预作铺垫。如此心机,由不得我不刮目相看了。 
你假装不懂事物的多样性,假装不知徐霞客游记产生之艰巨性和存世价值,假装不说徐霞客是个浪荡公子,却故意牵着读者去接受你的评价:写游记不过是无意为之,“信笔为记”,“兴之所至,玩玩而已。”“一不留神就玩大了的,例如《徐霞客游记》。”让读者感到恣意纵情玩儿玩儿中玩儿出来的《徐霞客游记》是比较肤浅的,从而潜生出这样的人、这般游记没啥看头、何必研究的意识来,为你后文之公然否定徐霞客及其游记的伟大,塑造共鸣者。如此技巧,印象虽深,立意偏颇便为人所不齿。至于我说假装,并非罔顾真实。因为按常理说,从后文中可知你是对徐霞客及其《游记》知之甚深的——对徐霞客及其《游记》知之不深、对比性研究不深的人,怎么会产生“小小的不满足”,又怎么会肯定式地对一个重要历史人物作出事关紧要的评价来呢?
徐霞客是江阴人,时至今日,他的铜像矗立在北京中华世纪坛。他作为40位中国历史文化名人之一,他的《游记》作为中华文化20部经典之一,成就和影响已经传遍世界。
这些,许多中国人以及不少外国人包括你都是晓得的。那么,长期在江阴悠游自在生活着的如你这般的“江阴作家”,应该感到有点引以为荣的吧?连我等小民(还够不上称“乡党”吧?)都为此感到骄傲与自豪呢,然而你却偏不!你在徐霞客为名片所带来的城市生活里享受着,却死抱住早已过时了的浪荡公子观念不放,实在太不地道啦!
你明知徐霞客从不以“作家”自称,也不以“游客”自居;明知徐霞客在长期游历过程中积累了无数欢乐与痛苦,愈发坚定了他科学考察、溯江记源的信念;明知徐霞客无畏险阻,勇于探索;明知徐霞客是在如豆油灯下书记每天所见所闻(唉!比你电灯电脑写《腔调》可辛苦多啰),才有今日之《游记》供于你这当代作家之案头,成为你不经意间挖掘“小小的不满足”的工具。
正因为你明知《徐霞客游记》具有极丰富的内涵,是其求实存真科学理念之实践结晶,却硬要装出一副无知的模样——倘使真正不曾细读过的人,是绝不会摆出一副烂熟于胸、经典点评架势来的,因为他们懂得自知之明——于是我就感到莫名之悲哀!
我不敢相信你是故意如此的。
 
五  《腔调》失真令人哀痛
 
一个作家,除了文字功底外,还有许多功夫要具备,比如情绪,比如辩证思维,比如构思作品的使命感、方式方法等等。你是内行,我自不可造次。
你的《腔调》,顾周而言徐,开首一段就已露端倪。如此设计,虽可谓匠心独运,但所评有误,所议也忒隐曲得油滑了些,便不敢苟同。尤其是那一股力透纸背的兀自恃才而目空一切、骄狂桀傲之气,好像后文还有更明确的表白,如电视中常见的才艺展示似的,真的就令读者们如我般地不平了起来(我避用“忿懑”,改用不平,因一时间还搞不定“乡党”是不是顶帽子)。继而生疑,《徐霞客游记》是这样“一类的文字”而不是游记文学吗?你真的仔细研读过《徐霞客游记》吗?你真的具有作家那样令人羡慕的知识、心态和思维吗?暂且存疑。继而变成了一种哀痛。
《腔调》是否故意喧宾夺主,外人不得而知。我想:你还不如单写一篇“我来评说徐霞客”之类题目的文章呢,袒然些,磊落些,藏着掖着干啥。但所谓借题发挥法古已有之,属于形式,取舍自由,不当干涉。即使文章内容有误,如你之奇文(我还没有考虑好其它部分的辩驳思路呢!)也不可全盘否定。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嘛!
于是只得与你商榷。即使两胁间涌现出再多的莫名的哀痛来,也只好耐着性子对你说一声——
你本不该如此失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