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也是收藏家——徐霞客六世叔祖徐泰生平
■文/ 汪小玲
徐泰是徐霞客六世祖徐颐的弟弟(徐颐另有一幼弟名坤),亦即徐霞客的六世叔祖,曾任湖广荆门太守。从他曲折传奇的科举、仕宦历程,并作为怀素《自叙帖》和王羲之《此事帖》在明代的第一位藏家等方面来看,他的一生多有可圈可点之处;且对徐泰研究必然超出徐学研究范畴、涉及书法史学和书画鉴藏学等领域,因此具有更为广阔的文化价值和意义。本文在搜集、整理、综合各方资料的基础上,粗略复原徐泰生平,希望能引起人们对徐泰研究的关注。
一、富而崇文——徐泰出生家庭背景
徐泰(1429-1479),字惟进,一字士亨,为避先讳更字大同,自号生白,江苏江阴梧塍(今属徐霞客镇)人,明天顺至成化年间,先后任湖广罗田县令、荆门州知州(太守),是明中期著名的收藏家。
徐泰出生于巨族大户。早在曾祖徐直时,徐家已是“家极丰盈”,至祖父徐麒时,“辟畦连阡,原田每每,储橐益广”[];而其父徐景南“家益裕,族益大,赀累巨万”[]。富裕的家境,雄厚的家庭经济实力,为徐泰提供了丰衣足食的生活,也为他成年后为官不计俸禄、从事书画收藏提供了有力的支持;但另一方面,在明朝官员多以“清贫”“廉洁”自我标榜的氛围中,徐泰为官遭遇排挤、未能留在京城任职。
徐家不仅经济实力雄厚,而且具有崇文尚艺的传统。早在元代,徐氏先祖就与当时的文艺家有交往,据《徐霞客家传》收录有关文章,有张伯淳、张雨、汪泽民、陶宗仪等。入明以后,徐家与著名诗文家、文艺家的交往更为频繁,据《晴山堂法帖》文字内容:洪武初,著名画家倪瓒与徐泰曾祖徐直交好,曾为其子徐麒(徐泰祖父,字本中)绘《本中书室图》、并题诗,后得杨维桢、高启、徐贲等先后题跋;洪武十三年(1380),徐麒“奉诏喻蜀”,宋濂、俞贞木、俞和、杨基、宋广、宋克、陈璧、郑沂、王达等临别赠诗。永乐年间,反映徐麒“喻蜀”功成的《心远先生喻蜀归图》成(约1412年),解缙、梁时、林志、王羽、陈继、杨荣、胡俨、胡广等为题诗、作序;永乐十一年(1413),徐泰父景南自号“退庵”,此后十年间,陆续为“退庵”题诗的,有杨士奇、刘素、高廷礼、曾棨、沈度、金幼孜、罗汝敬、钱习礼等;永乐十五年(1417),徐景南筑“梅雪轩”,为梅雪轩题咏、题记、题序的有黄暘、苏平、楼宏、张思安、林复等。正统六年(1441)三月,徐家敕书楼建成,王直撰、刘铉书 《敕书楼赞》;正统十二年(1447)十月,在徐麒八十五岁高龄去世两年后,受徐景南之请,陈敬宗撰、夏仲昭录 《明故徐征君墓志铭》;……
徐泰自幼处在崇文尚艺的家庭文化氛围中,耳濡目染,浸淫日久,自然形成浓厚的文艺旨趣和良好文艺素养:他擅长书法,任职罗田县时曾为塔山寺题写“万寿福地”四字匾额[];又“善吟咏,有《生白诗稿》藏于家”[]。遗憾的是,他的书法作品和诗稿都未能传世,我们现在能读到的,只有一首他在荆门知州任上所作《蒙泉》:
露冕行春去,时清政事余。泉名周易卦,石刻象山书。
湛湛涵寒玉,琅琅响步虚。天机流动处,不括我心如。[]
二、“钦赐解元”——科举与铨选的“幸”与“不幸”
青少年时期,徐泰生活在家乡江阴、并就学于“邑庠”(县学),后入京师太学(国子监)学习。据著名学者、常州人王㒜《思轩集》转引徐泰自述“景泰中,泰始游京师”[]可知:徐泰入太学,是景泰年间(1450—1457)的事;又据顾炎武《日知录》:“景泰四年四月己酉,……诏各布政司及直隶府州、县学,生员能出米八百石于临清、东昌、徐州三处赈济,愿入监读书者听。……五月庚申,令生员纳米入监者,比前例减三百石。”[]可知:徐泰入太学,应是在景泰四年(1453)四月,取得入学资格的方式是“出米八百石”,或是五月后,出米五百石。
景泰七年(1456)秋,作为太学监生,二十八岁的徐泰在顺天府(北京)参加乡试。他的乡试经历充满波折、并轰动朝野:参加这次考试的,除徐泰之外,还有大学士陈循之子陈瑛、王文之子王伦。考试的结果,主考官刘俨(1394—1457)、黄谏(1403—1465)根据卷面答题实际,擢徐泰为第一,黜陈瑛、王伦。这令陈循、王文大为不满,两人向朝廷进言,说徐泰是富家子弟,刘俨、黄谏擢其为第一实为徇私舞弊、巴结富户,并建议朝廷问罪刘、黄。在礼部建议下,景泰皇帝令五经考试成绩最优的五位“魁首”进行复试,并令大学士高谷(1391—1460)会同礼部复阅试卷,结果,徐泰“仍第一”。高谷“力言俨等无私”,且曰“贵胄与寒士竞进,已不可。况不安义命,欲因此构考官乎?”[](权贵与百姓争夺进升的机会,这本就不适当。竟然还不讲道义,准备以此为由陷害考官?) 最终,刘俨、黄谏免于罪罚,景泰帝亲自赐予徐泰“解元”名份,由此,徐泰获得了“钦赐解元”的美誉,他的家乡江阴也为他修建了“解元坊”。
巧合的是,在同时举行的应天府(南京)乡试中,徐泰家乡同窗吴启(字文举)也高中解元:“景泰丙子乡举,吴启文举以《春秋》学生发解应天,徐泰士亨以《书经》监生发解顺天,皆邑人同学。”[]南北两京乡试解元同时为江阴人取得,一时传为美谈。
徐泰重得解元可谓有惊无险。至于刘俨、黄谏,相比下一任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翰林院学士倪谦(1415—1479,官至南京礼部尚书)来说,也是幸运的:天顺三年(1459),都御史寇深之子参加乡试,寇托人向主考官倪谦说情、请予录取,但倪没有以职权通融作弊,仍黜免学业平平的寇深之子。这使寇深恼怒愤恨,竟动用锦衣卫大刑逼供,构陷倪谦“交通外藩”之罪,致倪被贬谪开平(宣化)戍边四年。[]
徐泰顺天府试的经历、连带主考官刘俨的遭遇,在历史上产生广泛影响,正史、野史、地方史和徐氏家谱等都有直接、或间接的记载,抄录几段:
⑴《明史·刘俨传》:
同邑刘俨,字宣化。正统七年进士第一,历官太常少卿。景泰中,典顺天乡试,黜大学士陈循、王文子,几得危祸。[]
⑵《常州府志》:
徐泰,字士亨,江阴人。景泰间,刘文介典试京闱,拨第一。时有阁臣子不与选,谓泰富室有私,传旨覆试,仍第一。[]
⑶《寄园寄所寄》:
刘学士俨,景泰中兴北畿秋试,取江阴徐泰为解元。泰本富族,有欲更为亲厚荐者,奏俨与泰有私,俨欲扣阍,力辩礼部,请覆试。上从之,召五经魁士,亲试禁中,弥封以示阁老某,某取次折封,一与原榜无异,仍赐泰为解元,时目为“钦赐举人”。[]
⑷《梧塍徐氏宗谱》:
公讳泰,字士亨,别号生白。由邑庠入太学。景泰丙子应顺天乡试,吉水刘文介公擢第一。时内阁有忿其子之不与者言于朝,谓主司有私于富室,命就内殿覆试五经魁,仍第一,因称“钦赐解元”。[]
⑸《徐知州墓表》:
当景泰丙子岁,顺天府行乡举,而吉水刘文介公主试,得君文,奇之,擢第一。时有忿子之不预者言于朝,谓所司去取士失当。且谓君出富室,殆有私也,宜复试。大臣持正者以为不可,特试五经魁于内阁,君文词义灿然,无忝为解(元),言者始惭,而名益彰于时矣。[]
徐泰虽然获“钦赐解元”,但毕竟只是举人,还不是进士。要取得进士,他还必须参加次年春的礼部会试。在会试举行之前的间隙,徐泰携“钦赐解元”美誉暂归故里。行前,时任翰林院编修的徐溥(1428—1499,官至内阁首辅)以诗相赠:
征轺早发都门道,强欲留君计不成。五夜芙蓉城里梦,一杯杨柳渡头情。
他年拟踏金鳌背,此日先听彩凤声。遥想解元坊下路,里人无数插花迎。[]
诗作把徐泰取得解元的好消息比喻为“彩凤声”,祝愿并期待他更“踏金鳌背”、高中进士。
徐泰回到江阴、返归家乡马镇村后,建马镇大桥。——《嘉靖江阴县志》载,该桥为“景泰间里人徐泰建”[],根据徐泰行程,建桥具体时间应为景泰七年(1456)秋冬至次年初。揣其心理,一是彰显荣誉,光耀门庭;二是回报故里,造福乡民。
景泰八年(1357)二月,徐泰返京,参加礼部会试,结果,堂堂乡试解元,竞未能跻身进士:
其后再试礼部,辄中式(试),有司嫌君,辄弃去,人争惜之。[]
徐泰本已在会试中“中试”,主考官却担心被朝堂大臣诬为偏袒富人,为避嫌疑,最后将他除名。这样,徐泰与“进士”失之交臂。对此,明末沈德符的评论可谓一语中的:
景泰末年,顺天解元徐泰,……后终不第,盖会场主者已作意摈之。[]
四十多年后,徐泰的侄孙徐经,在礼部会试中,与“南京解元”唐寅,被“莫须有”地指控为“贿金预得试题”,最后被削夺仕籍。爷孙俩遭遇类似,以至于《明史》记述徐经的经历时未加甄别,张冠李戴地把徐经记为“徐泰”。原文如下:
弘治十二年会试,大学士李东阳、少詹事程敏政为考官。给事中华昶劾敏政鬻题与举人唐寅、徐泰,乃命东阳独阅文字。给事中林廷玉复攻敏政可疑者六事。敏政谪官,寅、泰皆斥谴。[]
徐泰遭遇的不平还不仅于此!据徐泰自述,他曾“三至礼部”[],揣其意为三次参加礼部会试,且都没有取得进士。这三次,除景泰八年(亦天顺元年)外,另两次当是天顺四年、七年。
天顺七年(1463),徐泰第三次礼部会试后,御史台选拔“通法律者”、授予“御史”(监察御史)之职,徐泰顺利通过了考核,但在集试授职时,主事者为避免偏袒富人的嫌疑,刻意压制徐泰,把他由“甲等”降为“乙等”,最终未把“御史”之职授予他,授予他的是胡广罗田县令之职。[]徐泰从此失去了在朝廷任职的机会。
虽然,明代的监察御史和县令都是正七品,在品秩上并没有高低之别,但前者是京官、天子近臣,离权力中心较近,升迁较快;后者是地方官、远离天子和权力中心,升迁缓慢。所以,除非招致天子憎恶、产生“伴君如伴虎”心理,官员一般都希望在京为官、而不愿“外放”。一旦被外放,即被视为遭受变相处罚、前景黯淡。徐泰未成为“御史”、而被授罗田县令,无疑是前途堪忧的事。
徐泰赴罗田上任,临行时,甫从贬谪地宣化府返归的倪谦以诗相赠:
我帆才向清源落,君舟亦来闸河泊。客边相见喜无涯,握手交欢叙畴昨。
自京别君数载余,不知出处今何如。为言已预乌台选,一官左授罗田除。
……
君毋自馁当自宽,人心感化知非难。好敷仁惠及封内,自有美誉闻朝端。
绿杨两岸摇晴色,冰满官河留不得。丈夫壮志贵远图,九万从兹展修翮。[]
诗作赞叹徐泰的才华,并为徐泰的遭遇鸣不平,同时宽慰、勉励他志存高远。
王㒜及陶继成、陈裕等太学同窗亦置宴为饯行。席间,徐泰述说了自己自顺天府乡试以来遭遇的幸与不幸,并对刚正不阿的刘俨表达由衷的敬仰。王㒜则宽慰他“不幸”与“幸”是相对的:在罗田任上,倘能“以善道民,使一邑之民咸遂生植,兴行礼让”,则“又安知其不幸者之反为幸耶?”[]
三、地方名宦——“有左内史倪宽之风”
明天顺七年至成化五年(1463—1469),徐泰知罗田县令。他在罗田任职六年的作为,可以归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训民务农,发展生产,家无耕牛的农民则给以牛耕,外逃难民回乡复业仍给予官田,以使农民耕有所种、自食其力;他在相邻的浠水巴河镇买地建仓,使罗田粮食可以通过水路外运,从而节省了民力、提高了粮食转运的效率;二是体恤民情,关心百姓,为老百姓解决实际问题,他常向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分发食物,并捐出自己的俸禄予以救助;他修建“养济院”以收养孤寡无助者、买山地作“义塚”以安葬死无葬身之地的流民;三、他废止陋俗,反对以财产多寡议定嫁娶的风俗;四、他主持修缮、重建破旧颓败的建筑,如山川坛、城隍庙、塔山寺、真武观、百神祠等[]。
罗田当时属黄州管辖。北宋时苏轼曾被贬至黄州,他在黄州成立“育儿会”(收养弃婴),并曾在杭州创办“安乐坊”(公立医院)等公益机构、还在陕西凤翔为民“祈雨”,并与僧道有广泛接触。徐泰在罗田的行为,似是有意效仿苏轼:他也修建了“养济院”,也把江阴道士邓太初请到罗田巴河“祷旱”;他广泛交往方外人士,已知姓名的,除邓太初,还有万玉山。《嘉靖罗田县志》载:“万福敦,少为塔山僧,邑令徐泰召与语,大器之,命蓄发,访道四方,遂号‘玉山’。”[]——万玉山得以由僧入道,是因为徐泰的器重和劝导。万玉山于正德十五年(1520)以九十二岁高龄坐化,后被嘉靖皇帝诰赐“清微神霄演法真人”[]。明代道士陶仲文(1475—1560),“尝受符水诀于罗田万玉山”、可谓万玉山弟子,凭道术取得嘉靖帝信任,在朝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直至加为少师,兼领少傅、少保,“一人兼领三孤,终明世,惟仲文而已!”[]这位在明代独一无二、包揽“三孤”的人物,追根溯源,竟与徐泰有关。
徐泰治理罗田六年,“政绩大著”,因而被列为罗田“名宦”[]。成化四年(1468),两广总督吴琛(1427—1477)巡抚湖广,考察德政,徐泰“为诸县第一”[]。
徐泰离任时,罗田及所属黄州的百姓“争送之郊,凄然不忍舍”[]。倪谦受罗田父老之托,撰《知县徐泰去思碑记》。在碑记中,倪谦称赞他“莅官临民,廉谨自持,克勤抚字,恪尽乃心”。[]
成化五年(1469)初,徐泰拜谒倪谦,并受道士邓太初之托请倪为其号“愚乐”作一小记。倪谦以为“愚”者不可能“乐”,邓太初既能“旋乾转坤,驾风鞭霆”就不可能“愚”。旁坐两位,一位说:该道士“愚非真愚,而乐乃真乐”,他是效仿“颜子学于仲尼”;另一位则以为:道士学的是“太真之学”,他的“乐”,来源于“全纯抱朴,虚无自然”。见两位对“愚乐”诠释所持的“儒”“道”角度不同,倪谦就征求徐泰意见,徐泰表态说:“后说近是”,即认为以“道”来诠释“愚乐”比较符合邓太初本意。[]
成化五年,因治理罗田成效显著,徐泰升任荆门州知州(太守)。在荆门,徐泰继续推行训民务农、关注民生的政策;他根据农业生产的实际情况,放宽农民所承担的税款;他怜惜民力羸弱,罢撤一切强行征收送往迎来的繁琐费用。鉴于荆门“民俗好气,任侠为奸,号称难治”[],徐泰采取有力、有效措施惩治奸邪,“君治有余力,州几无事”。与荆门邻近的夷陵,有悬而未决、拖延多年的积案,“(上司)檄君往谳,(徐泰)谳之即决”[]。徐泰对荆门的治理表现了出众的才华和能力,“是以去任民争挽留之”[]、其姓名也被“载诸《名宦志》”[]。
著名史学家李维桢(1547-1626)撰《徐荆门德政录序》,记述了徐泰在荆门任上的卓著政绩,称颂他“有左内史倪宽之风”[]。倪宽(?—前103)是西汉武帝时人,官左内史、御史大夫,他以上古“宽仁”理念施政,“缓刑罚,理狱讼,卑体下士,务在于得人心;择用仁厚士,推情与下,不求名声”,从而收到很好的治理效果,“吏民大信爱之”。[]
四、翰墨因缘——怀素《自叙帖》、王羲之《此事帖》明代“第一藏家”
成化十一年(1475),徐母孔孺人(非徐泰生身母,孔氏为徐景南正室,徐泰为景南侧室马氏所生)去世,徐泰离开荆门,“丁忧”回乡,为母服孝。十二月十三日(1476年初),徐泰再遭父亡,继而为父守孝。守孝期间,徐泰严格遵守丁忧习俗:不出远门、不走亲访友、不参与吉庆之典。直到二十七个月后,成化十四年(1478)三月中旬,徐泰才结束了丁忧期。
徐泰丁忧期结束后,并没有立即起复吏部候阙。
据《大明会典》:
凡官吏丁忧服满,定限赴部。在京、北直隶四个月,河南、山东六个月,山西、陕西、浙江、江西、湖广、南直隶八个月,福建、两广、贵州、四川十个月,云南一年,违两个月以上者参问。[]
因此,徐泰“丁忧”期满后,按照家乡江阴所属南直隶计算,他可以继续在家乡停留八个月,而不需要立即起复吏部候任;再按“违两个月以上者参问”条文的言外之意:八个月后拖延不超过两个月也不会被问责,那么他最多可再停留十个月。他之所以在家乡停留,是因为他听说时任“翰林院修撰”的吴宽(1435-1504,字原博,号匏庵,南直隶长洲人,官至礼部尚书,著名诗文家、书法家,明代苏州最早、最著名的鉴藏家之一)也因父亡、回到家乡苏州“丁忧”,并且也已丁忧期满而未起复京师。于是,徐泰决定到苏州拜访吴宽。
徐泰之所以拜访吴宽,是想请吴宽为他收藏多年的、唐代草书大师怀素的巅峰之作《自叙帖》作鉴识、并题跋。吴宽弟子、著名书画家和鉴赏家文徵明(1470—1559)四十六年后跋《自叙帖》时确认:“成化间,此帖藏荆门守江阴徐泰家”[]。
成化十四年(1478)四月中旬,吴宽在苏州老家府宅接待了徐泰。当徐泰把随身带来的怀素《自叙帖》展现在他面前时,他难以按捺心情的激动:怀素《自叙帖》在宋朝时曾被苏耆、苏舜钦、苏泌祖孙三代、邵叶、吕辩等递藏,到南宋中期以后便下落不明,三百年来无从得知、无迹可查,正当人们怀疑它是否还在人世间时,没想到今日出现在徐泰手里。
激动之余,吴宽想把《自叙帖》收为己有,但未能如愿,或是徐泰无意转手,或是要价超过了吴宽的购买能力——五年后,即成化十九年(1483),吴宽作诗《次韵李宾之观怀素<自叙帖>真迹》[],中有“囊无黄金可悬购,自笑防生常乞邻”之句,直接表明他当时手头拮据、囊中羞涩,无力购买《自叙帖》。按,《自叙帖》的交易价格,徐泰收藏之前没有资料可供查证,此后倒有两处:一是詹景凤所记:“吾歙罗舍人龙文幸于严相国,欲买(《自叙帖》)献相国,托黄淳父、许元复二人先商定所值,二人主为千金,罗遂至千金”[],“严相国”即明中晚期权臣严嵩,罗龙文为取悦他,买《自叙帖》以献,所耗费用是“千金”;二是董其昌记“怀素《自叙帖》真迹,嘉兴项氏以六百金购之朱锦衣家”[],“嘉兴项氏”,指明末收藏家项元汴,项元汴购藏《自叙帖》,花费是“六百金”。从“千金”“六百金”的成交价合理推断,徐泰当时对吴宽的报价,不下数百金。
既然不能收为己有,那就只好求其次了。在吴宽的请求下,徐泰把《自叙帖》留在吴家数日。此数日间,吴宽做了两件事:
一是为该帖题写了一段跋。只可惜,现在《自叙帖》原帖后已不见这段跋文,所见吴宽跋文是为徐泰之后的另一位藏主、亦吴宽好友徐溥题写。
二是对着《自叙帖》,亲笔临摹了一遍,并在临本上,也题了一段跋:
荆门守徐君泰以所得此帖见示,赏玩累日,既为题数语于后矣。将持去,欲摹一过,恐涴其真,辄以干笔仿佛大略,虽形神气韵,索然相远,时出览之,亦或有似人之喜也。成化十四年四月望日,吴宽在医俗亭书。[]
在《自叙帖》留置吴家的日子里,吴宽挚友、“吴门画派的鼻祖”沈周(1427—1509)和著名书法家、文学家李东阳(1447—1516,官至内阁首辅)到访,并得以观赏《自叙帖》。观赏后,他们同样心情激动,并分别作了一首长诗。
沈周诗为《观徐士亨所藏怀素自序真迹吴匏庵许摹寄速之》:
藏真傥荡人,草书如易耳。羲献百世师,拟步争尺咫。
长驱并颠旭,所至非易矣。笔势酒发之,将腕兵其指。
潜锋在浑沦,藏力于纤靡。……[]
李东阳诗《观怀素自序帖真迹柬原博太史》:
吾乡上人老藏真,挥毫作字精入神。金书石刻世已少,况乃缣素随风尘。
大江东南天万里,流落数颗骊龙珍。百尺高门若深海,腰絙欲入茫无津。
吴公好古得奇货,传借数手来乡邻。……。[]
徐泰过世后,《自叙帖》在明代先后为徐溥、吴俨、陆完、严嵩、项元汴等递藏,而在徐泰之前,《自叙帖》踪迹不为世人所知。因此,徐泰是怀素《自叙帖》收藏的明代知名藏家第一人,或说是《自叙帖》明代“第一藏家”。
然而,令吴宽激动的还不仅在于“发现”《自叙帖》!
成化十四年(1478)五月廿四日,即徐泰携《自叙帖》访吴宽后的一个多月,吴宽带着尚未平复的、因《自叙帖》而激动不已的心情,来到江阴马镇村徐泰家,他看到了又一件惊世骇俗之作——中国历史上享有“书圣”声誉的王羲之的作品《此事帖》(按为唐代模本,下同)。王羲之因其书法的杰出造诣、独一无二的“书圣”地位,其作品、即使是《此事帖》等高品质的唐代模本,也历来为人们珍赏。北宋时,《此事帖》在徽宗宣和内府,“靖康之变”后被金人掠走,入金章宗金源御府,元中期“北燕张氏珍藏”以后,一百多年也下落不明、不知何处!
观赏完后,在该帖上,吴宽也题了一段跋文:
右军此帖,所存仅二十字尔。盖尝入金源御府,章宗数印犹烂然,楮墨间签题,亦其手笔。信可宝也。成化十四年五月廿四日,长洲吴宽获观于徐太守惟亨,为题其后。[]
或许是过于激动,吴宽误把徐泰的表字“士亨”写作“惟亨”,亦或许是把徐泰的两个表字“惟进”“士亨”混淆为一。
徐泰之前,王羲之《此事帖》百余年不见踪影。仍然是徐泰,在明代第一次将该帖呈现到世人面前。往后,该帖先后被王鏊、严嵩、项元汴、韩世能、张丑等人收藏。因此,徐泰也是王羲之《此事帖》收藏的明代“第一藏家”。
明代中期,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苏州及其周边、乃至整个江南地区,收藏风气初兴、渐盛。徐泰同时藏有《自叙帖》《此事帖》两件世间珍品,并且是二帖在明代的第一位知名藏家,足以成就他为明代江南地区书画方面的重要藏家。
徐泰之所以能成为《自叙帖》《此事帖》收藏的明代“第一藏家”,与吴宽的鉴赏、他和吴宽的互访是分不开的。没有吴宽的鉴赏、题跋、宣扬,没有他们在成化十四年(1478年)夏的互访,徐泰藏有二帖将难以为世人所知,“徐泰”之名在书画收藏、书画鉴赏界也会泯然无存。因为,双方互访后不久,徐泰就谢世了。因此,徐泰成为二帖在明代的“第一藏家”,实在是一种缘分。
至于徐泰如何获藏二帖、以及二帖何时转出徐家的,目前还没有资料直接说明。目前所知:
㈠徐泰祖父徐麒(字本中,号心远,1361—1445)与明初书坛“三宋二沈”之一、书画家宋广(生卒不详,字昌裔)有过接触:洪武年间,徐麒以白衣奉诏喻蜀,行前,宋广书赠之以诗札,其诗、并跋文为:
秋飞白帝露华寒,望隔云关行路难;金策玉书天上到,青山绿水自波澜。
望蜀若云汉,然无由相随一倾夙志。戚戚胡已,起为清商。草草佐各老浩歌,果谓诗何?昌裔。[]
在跋文中,宋广表达了因“无由相随(徐麒)”而“戚戚胡已”的惆怅心情,由此可以看出二人关系密切。
宋广草书学张旭、怀素,辽宁博物馆现藏有他的《草书临怀素<自叙帖>》卷,笔法精到传神、形体高度逼似,推测他应是见过《自叙帖》原本,或《自叙帖》曾为他所有。若事实属于前者,那么,最晚在明初,《自叙帖》就可能已归徐家收藏,宋广临《自叙帖》,正是借用徐家所藏;若属于后者,那么,《自叙帖》在明初为宋广所藏,后转藏徐家——徐家所藏来自宋广,徐泰收藏是继承家藏。
实际上,《自叙帖》不仅是怀素的巅峰之作,更是书法史上大草、狂草的巅峰之作。书法史上的大草、狂草作品、能与《自叙帖》相提并论的,恐怕只有同为唐代人的张旭的《古诗四帖》。这样一件巅峰之作,推测它在明朝初期被江阴徐氏家族收藏一点也不离谱,因为:自宋元而入明,江阴收藏风气繁盛,江阴人收藏的重量级藏品,怀素《自叙帖》之外,尚有王羲之《二谢书云帖》(明代江阴顾山周氏家藏)、王羲之《兰亭序》(宋新昌石氏拓本,南宋江阴邱氏藏)、五代黄筌《雀哺雏图卷》(元末诗人王逢家藏)等。
㈡怀素《自叙帖》原帖现存所有题跋,明代部分最早为吴宽所题。吴宽为《自叙帖》先后两次题跋:第一次是徐泰持帖前来苏州拜访时所题,如前文所述,这段跋文现在原帖中已不见;第二次是《自叙帖》转藏徐溥后所题,即现存原帖的跋文:
素师《自叙》,初为南唐李氏物,历苏、邵、吕三氏,流传转徙,又不知几家。今为宫傅谦斋先生徐公所藏。……弘治六年七月既望,长洲吴宽题。[]
按落款时间可知:徐溥获藏《自叙帖》的时间,不晚于弘治六年(1493)七月十六日(既望),换言之,徐泰家族转手《自叙帖》,最晚是在弘治六年(1493)七月十六日(既望),此时徐泰已过世十多年。
㈢王羲之《此事帖》帖尾,除吴宽跋文,还有著名书法家、诗文家萧显(1432—1506,字文明,号履庵,更号海钓,直隶山海卫人)的一段题跋:
廿年前,余在京师,闻士夫云有此羲之帖二十字,太守徐士亨箧以自随。盖珍藏之不欲人见也。余彼时与士亨初识,亦尝求一观,而彼此倥偬,不获一遂此心。迄今虽梦寐中亦欲见此。丁未十一月廿四日,太守之次子原菽同寓于常州城隍庙前水次,恳恳邀余过其第,始以不暇辞。既而,原菽与余语及乃尊所藏羲之帖,欲一赏识,用是,亟亟移舟到马镇,得一捧观,则廿年愿见夙心,遂于此日也,不胜景慕之余,草草题纪岁月于后云。廿七日。海钓萧显记。[]
读跋可知:萧显题跋时为“丁未十一月”、即成化二十三年(1487)十一月,此时徐泰虽已不在人世,但《此事帖》仍在徐家,由徐泰次子“原菽”(应作“元菽”)收藏,也就是说,最晚到成化二十三年(1487),《此事帖》仍未转手。
再按跋文“廿年前……有此羲之帖二十字,太守徐士亨箧以自随”可知:早在成化三年(1467),徐泰就已获藏《此事帖》,并且是装在竹箧里随身携带。——《此事帖》为徐泰父子收藏至少有二十年。
五、三任荆门——“高驾云车天上行”
成化十五年(1479)春,徐泰起复吏部候阙。由于“荆门父老数辈诣阙,奏愿复得徐知州。疏下,吏部从之。”[]于是,徐泰就有了复任荆门太守的行程。
五月,徐泰临行荆门,京师友人李东阳、张亨父(1436—1480,名泰,字亨父,号沧州,太仓人)、刘珝(1426—1490,字叔温,号古直,山东寿光人)等饯行,众人各有诗相赠,李东阳作序。李东阳在序文中,感叹徐“去其州(荆门)三年,又历一守去矣,而始再莅其地”,正可谓“兹州之不可以无君”;他勉励徐泰:荆门任上,“名成而行益勤,任重而心愈忧”、“使其民如饥者之必饱,渴者之必饮”。[]刘珝赠诗为:
二十年前已识荆,荆州今复去专城。柳条解绾离人恨,河水长流故旧情。
阙下有人推孺子,江南到处说徐卿。也知骐骥终腾踏,高驾云车天上行。[]
诗末“高驾云车天上行”句,本意是对徐泰复任荆门、成就功德的良好祝愿和期望,未料却成了徐泰不久病逝于荆门、驾鹤归天的谶语:“君在任,历五月,矻矻理政,疾作,即不可治……”[]
徐泰先后三任荆门,第一、二任系连任、为成化五年至十一年(1469-1475),第三任成化十五年(1479)五月至十月——仅五个月就病逝于任所。
徐泰去世后,侧室顾氏(名庄)扶柩以归、兄徐颐遣人接迎。成化十七年十二月(1482年初),“葬于无锡界马镇村福昌里之原”[](今江阴徐霞客镇马镇村东南、无锡惠山区后村村境内)。由于徐泰生前与兄颐“相友爱甚笃”,且泰亡故时二子元谷、元菽未领人事,故其丧事由兄徐颐全盘操办。受徐颐请托,同邑卞荣(1418-1487,字华伯,江阴人,官至户部郎中)具徐泰生平状,徐溥撰《徐知州墓表》、吴宽撰《湖广荆门州知州徐君墓志铭》。
之所以由卞荣具徐泰生平状,是因为两人交往密切、卞荣对徐泰生平非常了解。在卞荣传世诗作《卞郎中诗集》中,与徐泰往来唱和的,在徐泰斩获顺天解元时,有《上舍蒋仲学席中次韵十首·赠徐士亨》;徐泰知罗田县令时,有《柬徐士亨五律同韵》《祈雨次韵答徐士亨罗田令》《喜雨为徐罗田题》;徐泰出守荆门州,有《蔗浆为徐士亨题》《次韵徐士亨得子》。
徐泰去世后,卞荣除具生平状,另有《挽徐知州士亨》诗四首,选二首抄录如下:
其一
吾病尔来三问安,病瘳吾送尔之官。方期进秩横金带,岂料成仙降玉棺。
客吊青山秋柏老,儿啼华屋夜灯寒。旧时屡寄泥缄在,巾笥深藏不忍看。
其二
讣音千里逐沧波,到岸惊闻恐是讹。已负初盟如皦日,不禁老泪若悬河。
病中起草鲁赓载,梦里看花亦啸歌。从此孤舟经马镇,载书不似载愁多。[]
读之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为徐泰画像题赞的,是明朝第二个“三元及第”者、曾任内阁首辅的商辂(1414-1486)。赞曰:
学既抡元也,而犹惜未展其奇;仕既为守也,而犹惜未竟厥施。
所不泯于乡者,在庚桑之尸祝;所不没于官者,在岘首门之去思。
况乎庭闻有绍,玉茁兰滋,祝诸有才未售而有善无称者,亦不谓天道之无知也。[]
六、余论
徐泰顺天府乡试初经波折、终得“钦赐解元”,是“不幸”后的大“幸”。实际上,“幸”与“不幸”不仅在于“钦赐解元”,他的全部故事几乎都与“幸”、或“不幸”相伴。
“钦赐解元”之外,徐泰的“幸”还表现在:⑴他出生于“富而崇文”的家庭环境,自幼享有优越的物质生活、接收良好的文化教育,为他有意义的生平奠定了坚实的基础;⑵他早年在京师屡遭排挤,后在地方(罗田、荆门)受百姓拥戴,他在不经意间由京师归复地方,在地方展现了“使一邑之民咸遂生植,兴行礼让”[]的才华;他掌领一县、一州,所作出的业绩,彰显了文人士大夫“兼济天下”的理想和追求;⑶徐泰收藏怀素《自叙帖》、王羲之《此事帖》,为保护、传承书法经典作出了贡献;经吴宽鉴赏、宣扬,两帖渐为世人所知,从而使他成为两帖收藏在明代的第一人。
徐泰的“不幸”则表现为:⑴在获“钦赐解元”后参加礼部会试,虽成绩优等,仍然被“会场主者”作意摈除,从而未能成为“进士”;⑵吏部铨选“御史”,试事宪台,徐泰考核优等,但因“有行间者言之总宪,宜避嫌”[]而失去出任御史的机会;⑶徐泰先后三任荆门,最后病逝于任所,得年仅五十一,实非“寿终正寝”、属“客死他乡”;再与其祖徐麒、父徐景南分别以八十五、八十四岁高龄谢世相比,徐泰可谓英年早逝;徐泰卒时遗子元谷、元菽均未成年,也是一幕家门悲剧。
徐泰的“幸”与“不幸”,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生平境遇,也是他的故事感人肺腑之处。它给人以启示:人生常由“幸”与“不幸”组成,“幸”是一种常态,“不幸”也是一种常态。“幸”何足以喜!“不幸”亦何足悲!无论相逢“幸”事、还是遭遇“不幸”,都应以正常心、平常心对待;要坚守初心、不失去理想和抱负!
注释:
[1](明)陈敬宗、夏仲昭《明故徐征君墓志铭》,《晴山堂法帖》,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年5月,第37-40页。
[2](民国)《梧塍徐氏宗谱》第五十七卷。
[3] (明)《嘉靖罗田县志》卷之八“塔山寺”。
[4](明)吴宽《湖广荆门州知州徐君墓志铭》,《家藏集》卷六十。
[5](清)《同治荆门直隶州志》卷十一之三、艺文志三。
[6](明)王㒜《赠罗田令徐士亨序》,《思轩集》卷三。
[7](清)顾炎武《日知录》卷十七。
[8] 《明史》列传第五十七“高谷传”。
[9](明)李如一《寄园寄所寄》卷六。
[10]顾春军《明代礼部尚书倪谦在宣府的贬谪生涯》,《社会科学动态》2021年第1期。
[11]《明史》列传第四十“刘俨传”。
[12](清)《光绪常州府志》卷二十二“人物”。
[13]同[9]。
[14](民国)《梧塍徐氏宗谱》第五十三卷。
[15](明)徐溥《徐知州墓表》,《谦斋文录》卷三。
[16](明)徐溥《送徐士亨归江阴 》,《谦斋文录》卷一。
[17] (明)《嘉靖江阴县志》卷二“提封记第二(上)”。
[18]同[4]。
[19](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十六“科场”。
[20]《明史》志第四十五“选举一”。
[21](明)王㒜《赠罗田令徐士亨序》,《思轩集》卷三。
[22]同[15]。
[23](明)倪谦《送徐泰士亨知罗田》,《倪文僖集》卷四。
[24]同[21]。
[25](明)《嘉靖罗田县志》卷之三“官师志”、卷之五“惠政志”、卷之八“杂志”。
[26]同[25]卷之八“仙释”。
[27]李远国《论明清时代的神霄派》,《中国道教》2002年第2期。
[28]《明史》列传第一百九十五“佞幸”。
[29]同[25]卷之三“官师志·名宦·徐泰”。
[30](明)倪谦《知县徐泰去思碑记》,同[25]卷之三“官师志”。
[31]同[4]。
[32]同[30]。
[33](明)倪谦《愚乐记》,《倪文僖集》卷三十二。
[34](明)李维桢《徐荆门德政录序》,《同治荆门直隶州志》卷十一之二“艺文志二”。
[35]同[4]。
[36]同[15]。
[37](明)李遂《乡贤祠碑记》,同[34]。
[38]同[34]。
[39] 《汉书》卷五十八“倪宽传”。
[40]《大明会典》卷十一“丁忧”。
[41](明)文徵明《跋怀素<自叙帖>》,怀素《自叙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42](明)吴宽《家藏集》卷九。
[43](明)詹景凤《詹东图玄览编》卷一。
[44](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卷之一。
[45](明)吴宽《<自叙帖>匏庵临本》,(明)赵琦美《铁网珊瑚》卷一,又见于(清)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二十四。
[46](明)沈周《观徐士亨所藏怀素自序真迹吴匏庵许摹寄速之》,《石田诗选》卷八。
[47](明)李东阳《观怀素<自序帖>真迹柬原博太史》,《李东阳集》卷三。
[48]参阅《右军书范》,商务印书馆,中华民国十六年七月。
[49]《晴山堂法帖》,同[1],第17—18页。
[50](明)吴宽《跋怀素<自叙帖>》,同[41]。
[51]同[49]。
[52]同[4]。
[53](明)李东阳《送徐君再守荆门诗序》,同[34]。
[54](明)刘珝《送徐士亨复任荆门》,《刘珝诗文集》,中国社会出版社,2006年1月,第70页
[55]同[4]。
[56]同[15]。
[57](明)卞荣《卞郎中诗集》卷之四。
[58](明)商辂《生白公赞》,《梧塍徐氏宗谱》卷五十四“像赞”。
[59]同[21]。
[60]同[21]。
【作者简介】
汪小玲,男,1970年9月生。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无锡市书法家协会理事、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江阴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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